涿郡府在移交这批囚犯的时候,曾把相关情况详细告之,以尽量减少押送途中的风险。白发刑徒是重点告之的囚犯之一。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也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两年前他突然出现在塞外,手拿一把长刀,烧杀掳掠无恶不作,中土边郡和塞外诸虏部落曾联手追杀,却被其屡屡逃脱,故声名大振,东北道上的贼寇皆呼其为刀兄。
有人好奇地问道,“他都一头白发了,垂暮老者,为何还如此作恶?”
押送卫士哄堂大笑,“谁说长着一头白发就是垂暮老者?你没见过长着一头白发的少年郎?”
白马人面面相觑,颇感难堪。扯了半天,白发刑徒竟是一个长着满头白发的彪形大汉。仔细想想倒是汗颜,都是被习惯性思维桎梏了,以为白发者必定是古稀老人,其实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有人长黑发,有人长白发,还有长金发、红发的,甚至还有一夜白头的。史载春秋名将伍子胥逃离楚国时,就曾在昭关之下一夜白头,可见确有其事,只不过甚为罕见而已。
话题随即从白发刑徒身上转移了,大家开始兴致盎然的议论即将开始的远征高句丽。这是中土人都关注的大事件,先帝朝曾远征过一次,但无功而返。这次皇帝以举国之力再次远征,但不幸的是,战争尚未开始,大河南北却惨遭水患的打击,数百万人受灾,这给远征高句丽蒙上了一层阴霾,有人甚至预测这是个不祥之兆。
吃酒归吃酒,例行巡监不能不去。非常时刻,大家都很谨慎,谁也不想砸了饭碗或者丢了吃饭的家伙。黄君汉以身作则,与两个卫士、两个狱卒一起进了牢房。经过白发刑徒的囚牢时,黄君汉和两个狱卒特意放慢了脚步,想看清楚囚犯的脸以求证他的真实年纪。
白发刑徒加了双重刑具,手镣脚铐都加倍了,而且被固定在墙壁铁栓上,使得其活动范围非常有限。昏暗光线下,可以看到他身上的斑斑血迹,披散的白发上也同样沾满了血迹。他的脸被长发所覆盖,根本看不到,其实就算看到了估计难见真容,因为他的脸上也沾满了血迹。一阵阵难闻的腥臭味混合了牢房里的潮霉味弥漫在空气中,异常刺鼻。
未能满足好奇心的三个人止步于翟让的牢房前。透过木栅栏可以看到身穿囚服的翟让正负手踱步,神态安详,举止从容,仿若闲庭信步在自家的后花园里,让人油然生出敬佩之心。翟让四十多岁,中等身材,相貌英俊硬朗,眼神深沉而自信,即便是在这种极度恶劣情况下,也依旧保持着沉稳风度,好似一切尽在掌控中。
送来的酒菜已吃完,食盘却安静地躺在牢房中间的地上,并没有按照惯例放在木栅栏外面由巡监狱卒拿走,可见翟让对这盘酒菜有很多的猜想和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