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章节(24点)
雪霁天晴。
临近新年,沉寂了一冬的人们纷纷走出家门,去两市采办年货。
出行的人多了,路上的牛车、马车也多了起来。原本看着还算宽敞的街道,渐渐变得拥堵。
一辆半旧不新的牛车好容易挤出‘车队’,缓缓驶入崇仁坊。
“到了,周妈妈下车吧”
玉竹利索的从牛车上跳下来,仰头看了看熟悉的朱漆大门,笑着对车厢里的人喊道。
“……嗯”
细若蚊呐的女声由车内传出,接着是一阵悉悉索索的裙摆摩擦声,好一会儿才从车厢里走出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妇人。
只见那妇人穿着一身崭新的褐色短褥、白黄等色相间的七间破裙,头上挽着高髻,鬓边簪着鎏金的镂空梅花钗,略显肥厚的双唇涂着润唇的口脂,看得出是精心打扮过的。
不过,跟精致的妆容不相称的,则是妇人脸上的颓败和眼底的黯然,她站在车前的脚凳上,目光直直落在那刚漆过的大门上,嘴角扯动,露出一抹说不出是喜还是悲的表情。
玉竹才不管周妈妈心里如何纠结呢,她对跟车的小丫鬟点点头,示意她去叫门。
小丫鬟很机灵,当下便噔噔的跑上台阶,握起小拳头‘咚咚’的砸起门来。
荣康堂正堂,大随意的盘腿坐在铺了厚厚毡毯的地板上,右手搭在斑丝隐囊上,手里捻动着一串沉香佛珠。
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妇人坐在郑氏的左下首,手里抱着个五六个月的婴儿轻声哄着。
郑氏对面,则跽坐着个年轻妇人,她背脊笔直、螓首微垂,手里捧着本写满字的册子,沉声回禀着……京郊田庄的租子和野物都收了库,但东都、博陵等地的田庄,因大雪封路,还不曾送到……”
郑氏低垂的眼皮动了动,但并没有说,继续听王氏的汇报。
“……京中故旧亲友的年礼也已经准备妥当,待您过目后,儿就着人一一送去。”
跽坐的妇人正是大少王氏,经过近两个月的调理,她的精神已经恢复了七八分,比夫君的丑闻刚刚爆出来那会儿好了许多。
至少王氏不再缠绵病榻,已经能有精力处理内务了。
郑氏轻轻‘嗯’了一声,表示对儿这段工作的肯定。
王氏神色未变,依然是面沉似水的淡定模样,连语调也没有任何变化,平缓且没有感情的说道另外,祭祖的物什都已准备齐全……六弟妹来问,祭祖的时候是否把崔令慎的名字记在族谱上。”
吐出‘崔令慎’三个字的时候,王氏的语音虽未变,但深如潭水的眸子中却闪过一抹哀痛。
郑氏似是感应到了,抬起眼皮,扫了王氏一记,见她并没有异常,这才悠悠的叹道唉,这事儿……令慎是六郎的养子,老和老既已都答应,那就按六郎两口子的意思办吧。”
语毕,郑氏又放柔了语气,语带劝慰的说上了族谱也好,到那时令慎的身份便无改变的可能,他只能是崔惠伯故友的遗腹子,是身份比妾生子还要低一等的养子。”
郑氏的意思明白,崔令慎虽得以认祖归宗,但他的出身尴尬,绝不会挡了嫡长孙崔令元的路。
王氏抬起头,想扯出一抹笑意,但相由心生,她心里充满了委屈和哀痛,哪里还能笑得出来。
最后,只露出个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难看表情,让人看了就心酸。
只不过,郑氏不是无关的旁观者,她是王氏的婆婆,这次的事儿虽然是的过,但在一个母亲眼里,犯了再大的也都可以原谅。
儿媳却不同,明知王氏受了委屈,但见她天天顶着一张哭脸,动不动就流眼泪,这在郑氏看来,王氏太不识大体了。
不过是养了个外宅嘛,京里的达官显贵们,哪个身边没有几个服侍的?
就是驸马,大多也有通房、侍妾呢。
更不用说她们家彦伯了。
说起来,她的彦伯多出色的人呀,年纪轻轻就科举入仕,现如今官居四品,前途一片大好。
彦伯的品性也好,洁身自好,自他娶了王氏,从来没有勾三搭四,连伺候了他十几年的大丫鬟都打发了出去,已经给足了王氏体面。
没想到王氏竟这么不懂事儿,夫君不过是出了点儿小,她就死揪着不放,人前人后给夫君脸色瞧,逼着彦伯都睡了好几个月的书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