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那名居地子是个有问题的孩子,她父母是这么说的,她自己也是这么以为的。
她总是能听到些奇怪的声音,也总是能看到些奇怪的东西。
她疯了似的。
她的床被钉在焦黄色的房间角落,漆黑剥落的木门跟窗外缺角的墓碑一个颜色,关上门的时候会发出“咯咯”的骸骨碰撞石头的声音,清脆悦耳,像是萤火虫的歌声。比那名居地子是喜欢关门的,因为她喜欢那个笑声——占有似的喜欢,因为这个声音只有她听到,每次她的父亲或者母亲关门的时候,她都会问父母有没有听到这个萤火虫的声音,而她的父母也每次都会回答她:
“你疯了。”
她有的时候也觉得自己很奇怪。“地子,你明明没有见过萤火虫的。”她告诉过自己,试图让自己相信,但是又说服不了自己。
她有的时候又确信自己是见过萤火虫的。她有时候做梦会梦到隔壁家的小女孩,梦到自己看见她被几只叉子钉在墙上,一堆密密麻麻的虫子在她的身上爬行,和她的衣料摩擦发出“咯咯”的笑声,这个女孩曾经和地子讲过萤火虫的故事,地子想也许这就是萤火虫了,她兴冲冲的回家告诉父母,她的父母回答了她:
“你疯了,隔壁家没有孩子。”
地子跑了回去,那暗红色的墙壁上只有些许虫子的尸体,以及钉在上面的沾着几根血管的叉子。
地子经常见到这种景象,她只是可惜没有看清楚萤火虫的样子,让它们停在自己的手心,举到耳朵边上,听那个“咯咯”的笑声。
地子还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百无聊赖的开门、关门,听那个声音,像是被石头砸裂的窗子,碎末的玻璃缓缓的从墨蓝色的眼睛里响起,“咯咯”的声音仿佛长了微绿的翅膀,一条线一样飞舞、盘旋,在荒芜潮湿的野草深处发出微弱的光,然后停在缺角的墓碑上,变成墓碑上的字,油漆一样的剥落,掉在地上,变成了比那名居地子的梦。
第二天依旧要上早课,地子起的依旧很早,她的梦很短,之后便是较为深沉的睡眠,她不大记得了。
不过今天上课的人变了,不再是隔壁的那个“绿绿的女人”。这是地子对于隔壁家女主人的称呼,她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只是觉得这么叫很好玩。上课的老师变成了另一个女人,长相地子不大看得清楚,她也不是很相信自己的眼睛,免得让自己变疯。这个女人,地子起名叫做“绿的女人”。单纯从表面上来说这两个称号似乎没什么区别,但是地子却能分得很清楚:昨天的那个女人,比今天的这个女人颜色更深一些,有点像是掉在荒草里的月亮,被染得有些怪异。她们开始了一天的学习,不过今天地子格外的听不进去,她老是被外面似有似无的萤火虫声音所吸引,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又发疯了。“生命在他里头,这生命就是人的光。光照在黑暗里,黑暗却不接受光——”上面的女人声嘶力竭的在高喊着,下面密密麻麻的孩子也在声嘶力竭的高喊着,而地子却没有喊,她尽力的在这些潮水一样的声音里寻找着“咯咯”的笑声。然后在她回头找的时候,她看到了死死贴在玻璃上被压得变形的父母的脸,脸上的肌肉被有裂痕的玻璃摊开了,划破的皮肤渗出血来掉进裂痕里,变成了血红色的蜘蛛网,地子从他们的眼睛里看到了他们要说的话。
“月神所言,即是光;光所指引的地方,没有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