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上回在张金称那里吃的盛宴来,程名振为大伙准备的这桌接风酒明显不够档次。牛肉是风干后重新蒸软的,猪肉里边带着肥膘,至于羊肉,压根就没有。反而是山鸡、野兔、獐子等平素上不得台面的猎物摆了满满一桌。
但大伙已经饿得狠了,顾不得在礼节上过于计较。因此宾主双方杯来盏去,喝得还算尽兴。一边喝酒,房彦藻一边偷眼观察宴会上的众人。他发现,刚才自己挑理挑得还真有些无事生非,在座诸豪杰除了程名振和王二毛两个没穿官服,看不出职别外,其他人显示出来的级别都很低。先前替自己端茶倒水的段清已经算高官了。座位比他靠前的,只有王二毛和张瑾两人而已。
如果放在其他绿林豪杰那边,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现象。高士达早已经称王,仅占据了两个县地盘的刘嘉亮也已经自立为大汉天子。即便是相对低调的瓦岗寨,里边大将军、将军也是一划拉一大把,几曾像洺州这般,分明已经自成一国了,武将们还只是挂了个都尉衔儿。
既不能给予高官厚禄,又无法给以金银珠宝,连平素和的茶水,按照段清的说法,也是几片枣树叶子。如此艰苦的条件下,程名振拿什么激励部属替他卖命呢?人都是往高处走的,大伙跟着他干,至少要有点回报吧?难道不成人人都像外边的扶犁黑手般,给块土地便心满意足,再也没有半点儿进取之心了?值此风起云涌,英雄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让所有人都“采菊东篱下”,这可能么?
当然不可能!至少房彦藻不会相信,仅凭着几句“拯救天下苍生”的大话,程明振就能获得众将领死心塌地的拥戴。有关“不计个人荣辱,誓解苍生于倒悬!”之类的大话,他已经说了好些年,早就把自己的耳朵和心脏磨出了厚厚的一层茧子。他需要一个真正的理由,能让程名振麾下那些将领不顾生死追随他的理由。只有找到它,从中做一笔花样文章,才能替李密“驯服”或者除掉掉程名振这头千里驹。
但从在座诸君的言语中,房彦藻听不出半点儿端倪。不但开始时是这样,转眼间酒过三巡,大伙全放开了,一个个喝得眼花耳热,言语依旧是那些平平淡淡的话。压根儿没有人像李密面前的众豪杰那样,把酒言志,指点江山。
听了好半天听不见自己需要的内容,房彦藻只好主动挑起话头,“此番前来,我等一则是为了护送王堂主平安回家,二来么?翟大当家和密公仰慕程将军已久,托我等顺路拜访,代他向将军表示敬意!”
说罢,他将面前酒盏捧起来,高高举过鼻梁,“为程将军寿,为洺州各位兄弟寿!”
“瓦岗内外两营二十万弟兄,敬程将军和洺州众豪杰!”谢映登这回非常配合,举盏与房彦藻呼应。
“翟大当家和诸位兄弟客气了!”程名振立刻站起身,举着酒盏回敬,“为翟大当家,为瓦岗众豪杰寿!”
“敬翟大当家和瓦岗众豪杰!”张瑾带领王二毛、段清等人站起,举盏向宾客答谢。
双方相对将酒盏举了举,一饮而尽。房彦藻示意席间穿插伺候的小喽啰给自己倒满第二盏,又笑着道:“天下苦隋久矣,如今昏君被困雁门,朝夕之间便将身死国丧,我等…….”
“少卿大人还不知道吧?”程名振笑着打断,“那昏君又逃过了一劫,雁门之困已解,突厥人也退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