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张金称执意要将武阳郡毁于兵火,作为郡守府长史,魏征势必领着各郡的兵勇,战到最后一人。那样,双方的损失都会很大,结果绝非张金称愿意看到,魏征同样也不愿意看到。唯一乐于看到此事的,恐怕会是那些心怀叵测的小人。当武阳郡和巨鹿泽战得两败俱伤时,他们冲上来,刚好坐收渔人之利。
这样写,看起来不算太卑微,也不显得太强硬。魏征向纸上吹了口气,又叹息着从头到尾读了一遍。认定了自己想表达的意思和隐藏起来的意思都写进去了,才再度提起笔,于信尾端端正正地写下自己的名字而不是官职。馆陶故人魏征!
他只代表他自己,不代表郡守元宝藏,也不代表武阳郡。虽然任何人见到此信后都知道,没有武阳郡上下齐心协力,根本不可能将那么大一笔粮草辎重运过漳水。但参照大隋官场看不见的规则,是非将由魏征一力承当,与郡守元宝藏无关,与其他武阳郡同僚更无瓜葛。
这也算尽分内之责了吧!苦笑了一下,魏征将信慢慢放在嘴边慢慢吹干,同时再度检视信中的内容。馆陶县放粮、经城放粮、伯仁县给百姓分发麦种,还有最近的黎阳开仓赈济,一一数下去,他发现自己提到的张家军善举好像太多了些。但这样令他心里又多少舒服了一点儿,屈身事贼,找一个能偶尔为百姓做些好事的贼,逼着他做更多的好事,总比找一个十恶不赦的贼为虎作伥强!
可后人会怎么看呢?魏征继续苦笑。那终究是一个污点,就像素上染了墨汁一样,怎么洗都不会再恢复原来的洁白。换做数年前的他,绝对不会如此自污其名。他当时满腹诗书,心中豪情万丈。宁折不弯,虽千万人吾往矣!无论碰到多少挫折,都干干净净的,如身上的布袍一样干净。
“做都做了,我又何必计较这么多!”他用力支撑着站起身,冲着窗外乌云冷笑,“只要最后能将这伙贼人彻底铲除,魏某又何必计较个人得失荣辱?”
没有人回应他,窗外只有闪电,照亮他寂寞的双眼。铲除了巨鹿泽又怎么样呢?张金称和程名振死了,还会有王金称、楚名振揭竿而起。大隋朝已经病入膏肓了,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