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武仰脸看了看潘党的将旗,歪着头想了片刻,遗憾的咂了咂嘴,心中说:“这不能怪我,楚国人性格浪漫,喜欢不受拘束,所以他们写的字也非常难认——所以我不认识,不是我的错……这种类似花鸟虫鱼的楚篆,估计连甲骨文专家见了都头痛。”
虽然不认识旗帜上的字,但赵武是谁,他是编录出《百器谱》的人,这样的人是晋国的骄傲,为了国家的荣誉,他不能显露自己的不学无术,所以他不能询问旁人,还要装作成竹在胸似的样子、很深沉的淡淡笑一下,再度递上那两块美玉:“这两块宝玉品质不好,这我也知道,可现在是在战场上,请足下凑合一下吧。”
潘党低头看了看对方手中的宝玉,对面这人老实,玉的品质果然像他说的一样,确实不怎么样。他又回头望了望周围散步骑兵。这些骑兵素质也非常好,赵武压根没有指挥,他们已经自觉的散步成一个包围圈,还有部分人进入树林中,警惕的四处搜索——这也堵住了潘党所有的逃走路线。
潘党笑了:“常听说赵氏单骑走马的本领很不错,我本以为这场战斗中看不到了,没想到竟然在战争结束后,还能够看到武子的风范,我还听说武子心思灵巧,曾制作了《百器谱》,从你的这些单骑的装备来看,果然名不虚传。”
赵武兴奋了,他用一种好不容易遇到知音的感觉,回身指点着自己的骑兵,评价:“果然是楚国大将啊,你看,我这些骑兵马鞍上吊的武器,还有马鞍上那些配件的设置,全是经过我精心选择的——我申明,那些全是原创,是我一点一点推敲出来的。可惜我的士兵都觉得‘单骑走马’丢人。看看,你们这些混蛋,看看人家楚国大将怎么赞赏滴。”
停了一下,赵武又忽然问:“咦,你怎么可能知道我是赵武……啊呀,我想起来了,伯州犁,是他告诉你的?”
谈到这个名字,赵武马上又兴奋起来:“伯州犁也知道我赵氏的产品精良而灵巧,是吧?不知道目前楚国国都流行什么东西,我听说你们的双季稻种的不错,还有冶炼技术也不错,比如你们的铁剑技术连我的铁匠都要称道……嗯,不知道你有没有可能与伯州犁搭上话,问一问我的产品能否在楚国热销。”
潘党魁梧的身材一晃,他两腿有点发抖——事后,潘党坚定不移的声称: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被赵武忽悠的有点眼晕,所以站不稳。
此时的潘党心中如翻江倒海,他感觉到毛骨悚然:面前这是什么人?在我潘党面前,能把身子站直的就已经是绝世猛将了,这个小娃娃看到我的将旗,而且明明知道我是楚国有数的大将、天下有名的神射,他怎么敢连盾牌都不带,就这样凑到我身边,塞给我两块美玉,侃侃而谈,说的竟然还是卑贱的买卖事!
他凭什么?
他怎么敢?
刚才,赵武要是没能挡住潘党的箭,也许潘党不会这么疑神疑鬼——当然,潘党是贵族,他不可能不打招呼就射冷箭。刚才他射的那箭是警告意味的,箭射向赵武的耳边,预计将擦着赵武的耳根掠过,潘党计划在对方感到惊恐的时候,献上自己射的鹿,让对方知难而退。
但是,赵武挡住了那支箭,当时赵武刚刚跃出丘陵,随手就用盾牌挡住了那支箭——那可是一支能射穿七层甲的箭,而后对方居然像没事人一样笑嘻嘻向前,致敬、问候、递给潘党宝玉,要求获得俘虏他的权力?
此刻,看着满脸纯真笑容的赵武,潘党仿佛看到一条毒蛇,他感到尾椎骨冒出一股寒流,这股寒流如冰冷的蛇一样,慢慢的爬上了他的脖子,爬上了他的头皮。
这一刻,他感觉到脚下仿佛是深渊,迈错一步将万劫不复。
赵武兴冲冲的,半是强制,半是哀求的将两块美玉塞入了潘党的腰带。
潘党好奇地晃了晃自己的弓,反问:“你看到我的弓了吗?”
赵武很好奇。
他是个从善如流的人,根据对方的请求,他伸手去抓对方的弓。但对面的将领似乎有点恋恋不舍,手持弓的另一端不肯松脱,赵武一使劲,弓臂发出一声“呲忸”……
这一声响过后,对面那位魁梧的大汉马上痛惜的松开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