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躲在乌云背后,将一幔幔的轻纱般的阳光从云缝中射向大地。本息在树
枝上的鸟儿被这清晨第一缕阳光唤醒。呼啦啦飞向天空。在空中浅吟低唱。树梢
头积了一晚上的雨水被鸟翅膀拍起的风吹落。淅淅沥沥,打湿林中疾行骑士们的
铠甲。
林中疾行的是一队黑甲武士。带队的将军个头不高。但举手投足间极具威严。
马背上直挺着身子,任雨水打湿衣冠,却不闪不避。马队带起的微风吹动青草。
如刀般推着草尖向两旁闪去。
一个黑甲武士纵马赶上,讨好的支起一把大伞,试图为首领遮住积雨。他得
到的回报是一记火辣辣的马鞭,骄傲的首领狠狠的用鞭子将他的了回去,浓
眉倒竖。怒喝着问道:“当年大明铁骑躲避过风雨么,他们能在雨中疾行,身为
帝国武士,难道我们还要避这点树梢积水?”
“哈伊,将军教训得极是。”挨了鞭子的武士在马背上躬身施礼,对首领的
惩罚毫无怨言。大和民族是懂得忍受的民族,在他们的信条里,强者对于弱者,
上位者对于下位者,拥有生杀予夺的大权。作为下属,挨了将军的教训,非但不
是耻辱,而且是无上光荣。
穿过树林,是京都郊外静谧的田野。战争刚刚结束,帝国再次统一在三神器
之下,农妇抓紧难得的宁静时光在稻田中忙碌。对马路上疾驰而过的骑士们看都
不看。一年的衣食和上缴的税赋全在脚下的水田里。至于京都的傀儡天皇是龟山
还是小松,的确不关这些女人们的事。
远远的,就听到了安国寺僧人们的诵经声。今川贞世将军跳下比他高了一倍
的战马,带着麾下武士慢慢的走向寺门。仿佛知道他们要光临一般,安国寺的大
门敞开着。几个老僧手持扫帚,将昨夜风雨吹落的花瓣轻轻扫起,埋于路边树下
的土坑中。
眼前的情景,宁静中带着几分清凉。新任幕府将军今川贞世心有所感,捧起
一把花瓣,跟着一个扫地的老僧将花瓣放入土坑,口中发出一声轻叹。“刹那芳
华,转瞬零落青泥!”
“旧的花瓣不凋落,也不会有新的鲜花绽放于枝头。已经零落者,又何尝记
得昔日的荣耀呢?”老僧缓缓的回过头来。目光如古井一样,看不到波澜。洁白
的须发被阳光一映,居然镀成了根根金丝。
“见过足利将军。”黑衣骑士纷纷拜倒。不顾身上铠甲沉重。向老僧施以大
礼。
身体微微一震,井水般的目光跟着涟漪微起,复是一声长叹,如诵经般,曲
折悠长:“世间已无足利将军。贫僧空界,不知诸位施主前来,所为何事?”
“将军,去年的事,”今川贞世后退两步,仿佛被老僧的叹息击伤,脸上血
色尽失。代之的是一缕青红。“去年的事,为了日本,今川不得不为。”
“既然来了。入寺奉茶吧。那些前尘旧事,还提他作甚。”老僧没有接今川
贞世的话茬,微微点头,转身向寺门走去。
今川贞世和几个心腹武士解下腰刀,放在寺院门口石台阶上。跟着老僧走进
了寺门。剩下的黑衣武士立刻四下散开,围在寺外小心警戒。
安国寺的大门吱呀一声关住。将万丈红尘隔在门外。
将军还是不肯原谅我,今川贞世跟在老和尚足利义满身后,听着寺中的早课
声,郁郁的想。往事。伴着铜炉内的香烟。缕缕涌上他的心头。
当年足利幕府在如日中天时被大明水师偷袭后,日本国就陷入了混乱状态。
原本苟延残喘的南方突然焕发出生机,逐个城市光复了九州。依附于足利幕府下
的各地大名见风使舵,纷纷掉转枪口,足利义满手下第一爱将,九州探题今川贞
世被高丽海盗的战船隔离在九诈岛无法返航,只好转身投*了南朝的龟山天皇。
凭借着他的卓越军事指挥能力和在武士中的声望,今川贞世很快掌握了南朝兵马
大权。
去年大明内乱,无暇东顾。今川贞世挥师北上。在各地大名的支持下,逼退
了足利幕府和小松天皇。将日本重新统一。统一后的日本,以今川贞世为核心组
成了新的幕府体系。原幕府将军,大明册封的日本国王足利义满心灰意冷,避位
到安国寺为僧,法号空界。这两段是异时空中的历史,与我们这个世界的日本
历史正好相反
入了禅房,空界和尚给今川贞世等人各找蒲团坐下。安排弟子给众人上茶。
看看那些手足无措的武士,微笑着问道:“国家刚刚统一,百废待兴,今川,你
不忙于国事,却来打扰我这出家人的修行,难道不怕各地豪杰失望么?”
“将军教训极是!”刚刚落座的今川将军又站了起来。躬身施礼,态度恭敬
得就像自己还是站在当年足利将军的花御所内。哗啦,哗啦一阵铠甲响,随行的
几个武士全都跟着站了起来,一同躬身。
“坐吧,诸君身上的杀伤之气太重,站立起来,反而乱了老僧禅心。至于将
军二字。今川,你才是日本的将军啊。”足利义满笑了笑,敦促客人落座。
“将军,请原谅今川当日不得以。在今川心中,您永远是大将军!”今川贞
世不肯坐下,身体弓成了九十度。
足利义满叹了口气,伸手将今川贞世搀起,挽着他坐到了蒲团上。“如烟往
事,在空界心中,早已随着晨钟暮鼓散去,今川,你又何必再提它呢。况且我平
生致力于一统日本,日本在你手中统一,不也如我所愿了么?”
今川贞世的身体又震了震,看着眼前这个平静的僧人,内心的复杂的情感也
渐渐归于平静。足利义满对其有知遇之恩,当年如果不是将大半家当交到他手里
去经略九州。也不至于那么容易被大明水师抄了老巢。今川贞世今天虽然贵为日
本第一实权人物,对足利义满的恩德却始终没有忘记。他在身边的将领面前总是
提起义满当年的信任。每次说道他自己不得不接受三神器的感召,攀依南朝的旧
事,都要痛哭流涕一番。这番诚挚之心,非但让麾下的大名们更死心塌地的效忠,
连足利家族的人都被感动了。足利义满之子就几次写信给今川贞世。在感谢其对
足利家族的照顾之余,反过来安慰今川,告诉他日本重新统一乃天下大势,足利
家族失去权柄非今川幕府之过。
“非今川无义,强邻在侧,日本若再分裂下去,恐怕过几年,连做大明的藩
属都不可得!”见足利义满一直自称空界,今川贞世只好改口,将自己的苦衷再
次重复。
“日本能统一于你手,幸甚。天下苍生也少受许多征伐之苦。”足利义满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