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如烟细雨传来,说不出的凄凉。
王府长史笑了笑,手一松,拜贴被山风裹进雨里,翻了几个跟头,落进了幽
幽深谷。“好,好,我不烦你,咱们且看风景,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说
话间,他走进山亭,将身上的油布雨衣脱下来,交给旁边的侍卫,趴在围栏上和
晋王朱棡一块赏雨。
山风裹着细雨,打在丛林间发出沙沙的响声。淡绿色的树枝摇摆着,搅动重
重水气。有化了冻的春泉从不远处的岩石上奔流而过,留下一路欢歌。连绵春色,
在不同人眼中却是截然相反两个世界。林仲达看到的是希望,晋王朱棡看到的却
全是危机。
“哎——”晋王朱棡长叹一声。
“哎——”长史林仲达回以一声长叹。
“你叹什么?”晋王朱棡回过头,不满地问。
“我是王府长史,王爷叹什么,我当然叹什么。”林仲达一脸玄机,笑着答
道。
“仲达啊,劝我起兵响应北平的是你,眼下天下乱局,劝我按兵不动的也是
你。夹在朝廷和北平之间,如果你再拿不出主意来,孤王也只好在这百十个山寺
中寻一个剃度之所,脱离这红尘苦海了。”
“王爷这就想退了,眼下群雄逐鹿,王爷难道不想分上他一匙鹿羹?”林仲
达不理会朱棡的抱怨,轻声问道。
晋王朱棡扫了自己的长史一眼,无奈地说道:“分一匙羹,不被人家炖了已
经是万幸了,分羹,咱威北军有多大斤两,难道你还不请楚么?”
“威北军实力不足以三分天下,这点我当然请楚。可王爷想过没有,如果我
们示求裂土,天下有何人能奈何得了我们威北军?”林仲达手指轻扣围栏,问话
像霹雳一样敲进晋王心里。
晋王朱棡身体猛然一凛,沉声问道:“仲达,你这话什么意思?”
“王爷,你可知道为什么当年安泰皇帝让您主持威北军,而让秦王主持定西
军?”王府长史没有回答晋王问话,而是反问了一句。
“皇兄,”晋王朱棡鼻子里冷哼了一声,“皇兄还不是借我二人之手看着老
四。结果,老四反了,秦王也让蓝玉给跺了!”夺位分封,大哥朱标几曾安过什
么好心思。可有他在,天下混而不乱。北方六省自顾自发展,南方百官自顾自贪
污,晋王朱棡的日子反而好过。他治下的官员没有朝廷的官员那么贪,前来封地
发展的商人为了行走顺利也不断地给王府许以好处。这种坐地收钱,却不用强取
豪夺的好日子让人留恋。如果不是允文非要削番,怎么会将大家逼得走上如仅这
一步。世事难料,总是面临这么多选择。朱家子孙想当个开心王爷都不容易,何
况寻常百姓呢。
“这就是先皇的高明之处。”长史林仲达点点头,低声分析:“他知道秦王
和燕王都有野心,而您只不过求做一个安稳王爷,所以才让秦王去柱制蓝玉,您
守在燕王身侧。这阳,秦王与蓝玉必将为了定西军的控制权斗个两败俱伤,而只
要朝廷不露出完败之势,您也绝对不会追随燕王造反。可惜先帝什么都算到了,
却没算到自己有个不套做皇帝的儿子。”
想到大哥朱标的统治手腕,晋王朱棡忍不住又叹了口气,心头涌起一丝哀伤,
几分无奈。如果大哥还活着,时局也不会如此难以收拾吧?摇摇头,他低声问道
:“可这与眼下局势有什么关系,这仗如果再打下去,咱们也难免要卷进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