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少爷点点头,知道马士英没有说谎——通过宋金和肖传动用东厂密探秘密调查张家口八大商号的过程中,张大少爷早就留意到渠家祯没有牵涉进这个案子了。张大少爷又问道:“这么大多人找你说情,你最后怎么处理的?”
“还能怎么处理?”马士英苦笑一声,低声说道:“张朴、张素养和张翼明三位张大人,都是直接管着我的顶头上司,我上奏朝廷的奏本都要从他们手里经过,我还敢说什么?没办法,我只好一边秘密释放了红娘子姑娘全家,一边收了银子,拆了封条,把货物还给王记商号,又当着张翼明的面,销毁了这个案子的所以记录和证据,这才把他们安抚下去。——不过下官不敢欺瞒探花郎,下官也留了一手,把案卷和口供都悄悄誊录了一份,以备日后所需。”
“你做得很对。”张大少爷很是欣赏马士英的处事手段,沉声说道:“我倒不是鼓励你包庇走私禁物的恶商,只是你的上司下属都靠不住,强行调查下去,只会害了你自己的性命。大丈夫能屈能伸,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该退让的时候,是得暂时退让一下。”
“多谢探花郎理解下官的苦衷。”马士英感激一记,又说道:“不过下官也只是表面上退让,暗地里,下官秘密派心腹赶往王记商号总号所在的张家口,以经商为名暗中调查王记商号的底细,只是这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在张家口,暗中向关外各种违禁物资的商号绝非王登库一家,而是有八大家!这些商号以经商为名,不仅肆无忌惮的向关外鞑靼部落走私粮食、茶叶、布匹、盐巴和武器等违禁物资,还大量走私牛羊马匹入关售卖,偷逃赋税,给大明朝廷造成了难以想象的赋税损失!更让人难以想象的是,这些商号根本不是什么黑夜之中悄悄走私,而是在光天化日之下明目张胆的公然走私,没有官府戳记的各种违禁物资,可以自由出入张家口的长城关口,不交税,不检查,根本就没人管,简直就是无法无天,明火执仗!”
“更让下官想不到的,还在后面。”马士英脸色益发阴沉,语气凝重的说道:“也不知道怎么搞的,下官派去张家口调查的人,在给下官两封书信之后,忽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彻底失去了音信。又没过几天,下官忽然又收到了朝廷少傅、都御史崔呈秀大人和户部堂官冯铨冯大人的书信,书信里除了例行的查问公务之外,或多或少的都提到了张家口边市的重要性,暗示下官不要去碰张家口那些商人。除此之外,朝廷六部和司礼监,或是堂官,或是侍郎,或是秉笔,都是忽然和下官有所接触,言语书信之中,也都提到了张家口边市,暗示警告下官——下官这才知道,我这是捅了一个大马蜂窝,惹上大麻烦了,我派去张家口的人,只怕也已经是凶多吉少了。”
“马大人,你确实是捅了马蜂窝了。”张大少爷点头,微笑说道:“也亏得马大人你在镇压陕西贼乱一事中表现突出,获得九千岁的赏识和垂青,否则的话,这些人只怕连警告都懒得警告你,直接就把你一撸到底了。”
“下官也是这么想。”马士英垂头丧气的答道:“这些人既有九千岁的亲信,也有东林党的官员,还有皇亲国戚,个个位高权重,要捏死下官,简直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所以下官没办法,只好又一次退让,不敢再派人去追查这件事。”
“你真正怕的人,是九千岁吧?”张大少爷微笑说道:“崔呈秀和冯铨是出了名的死对头,他们联手向你施压,你能不害怕他们的背后还有九千岁?所以你才请旨进京述职,暗中试探九千岁的口风,如果背后还真的九千岁,你恐怕就不只是不再调查那么简单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