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不同的男人在对待婚姻的态度上必然都是不同的。就比如说第一次离婚的时候,我已经记不清沈钦君拖拖拉拉地求我考虑了多长时间。最后的协议上又是泪又是血的,虐了大半个世纪。
而韩千洛的作风完全不同。第二天一早,我看到他已经把离婚协议书放在我的床头前。整齐干净的两页白纸,让我这肮脏的灵魂都不忍去染指。
那上面还压着一把钥匙。
我知道那是公司附近复式公寓的钥匙,曾经用来收留我的那套房子早就被他过给我了。
还真是个有效率的男人啊。
我猜他是想用这种方法来故意逼迫自己,那个男人的眼泪很珍贵,为我流过一次就绝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很好,其实我也挺害怕的。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要我就这样子从韩千洛的身边挣扎出来,那感觉真的比割肉还折磨。我真怕我睡一觉就后悔不迭。
可是当我在协议书上签下名字的时候,我反而平静地释然了。
我去理发店把头发好好修建了一下,短发配上瘦削的脸颊,看着又精炼又冷酷。如果再戴上一副墨镜,我觉得我自己走在街上都能吓哭小孩子。
我回家找出两个厚重得行李箱,带上一些夏天的衣物。不会太多,因为我再也不需要高档花哨的时装,只要拿些轻便严肃的衣服就好。
另一个箱子被我拖到楼下的工作室,把之前给等等做的那些小衣服一件件叠进去放好。
每一款设计都是我比划着她小小的身子,一点点想像而成的。当时一边做,一边就想着她穿在身上的时候会事什么样子。以至于在我的梦境中,这些小衣服的出镜率都很高。
我怕有一天,我还记得这些衣物,却已经记不得等等长什么样子了。
装满了两个箱子,我再次回到楼上的主卧。
这里甚至都没有我和韩千洛的一张婚纱照,空荡荡的简约布置,如我住进来的时候一模一样。
我想,如果要把我从他的生活里摘除,应该比良性肿瘤还容易吧。
我才是韩千洛的枷锁。离开我,他依然是那个可以在高加索山脉傲天驰骋的雪狼。眼中偶尔有故事,却终究只是别人的故事。
我走进他的衣橱,最后一次为他把衬衫和西装领带的颜色款式分分好。
我想告诉他,你现在的身材都没有之前那么好了。穿衣服可要学着点扬长避短,可别随便找个麻袋就往上面套。没事的时候不要刻意去看我留下的那些杂志,那都是T台的样式。你这种商务人士简单肃穆些就很好了,好吧……事到如今,你在我眼里还是怎样都很英俊。
回到床头前,我检查了一下药箱。他受伤之后还要坚持吃好长一段时间的药,我挑了挑理了理,临近有效期的都给扔了出去。
没有看到安眠药,我已经很欣慰了。
最后,我把婚戒摘下来,和家门钥匙一并压在另外那份离婚协议书上。
背光投射下来,将指环打了个小小的圈影,像一滴眼泪的形状。
我站在门口,把房间里的一切扫视一遍。七婶站在门口,欲言又止。
我说谢谢你了,七婶,我走以后好好照看着点先生。他受伤以后身体一直不太好,饮食保暖都要用心点。
然后我看到七婶哭了,也难怪了。她照顾阿珏好些年,对这个家的感情可能比我深吧。
其实我知道韩千洛是在家里的。
他在三楼的书房,门锁着,故意不出来。
我最终也没有上去跟他打个招呼,只是拖着两只箱子放上了车。
我没有回头,只是调整了车的位置,用镜子看到他站在三楼窗户前。
他站在透明窗帘的后面,似有烟雾飘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