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想再追问几句,代维却已经挂了电话了。
他到底在搞什么啊?我越想越不对劲——韩千洛一走他也要忙,总觉得他们两个有点神神叨叨的。
我把车开到医院,去接我爸。
人家都说重阳是老人节,要登高要吃象征着传统的点心。
我没那么多讲究,就只想让我爸妈在这一天稍微开心一点。
我爸两个礼拜前才做了手术,身体越发的虚弱了。
其实我知道,这种时候本不好偷偷把他带出来的。
可是一进病房,就看到穿戴整齐的姚忠祥先生像个等待去约会的老小孩一样兴奋,我当时就想——就算把护士打昏了我也得把他给偷出去了。
我走过去,挽住他枯瘦如柴的手臂,心里酸酸的。
“爸,今天感觉还好么?”
其实我不太想问这句话——因为医生已经说过了,他的癌细胞已经扩散到胰腺和肝脏,也就是这两三个月的事了。
我不敢想像他是否能看到我的孩子,也不敢把他口中说出的“今天很好”当成是一种回光返照。
我把我爸的领带重新系了系,看到他的皮鞋有点灰,赶紧俯身用纸巾帮他擦。
“哎,这个不能用纸巾的,会有纸屑粉尘!”老头笑眯眯地对我说:“以前你妈妈照顾我的时候都是用棉布蘸一点点水擦,她擦的皮鞋是又黑又亮。”
我鼻子一酸,持着纸巾的手突然就颤抖了。
我妈以前是我爸家里的女佣,就算是后来每次跟我提起他的时候也都称呼为大少爷。而我爸叫她倩姐。
我甚至想过,他们之间会不会也是有真感情的?假使我妈没有入狱,我爸后来会不会跟蒋怀秀离婚云云……
当然,没有发生过的人生就像是腰斩的戏文,给当事者和旁观者徒留一点悲伤和猜测罢了。
我这一路载着我爸往云江福利院去,听他讲了好多我以前都不知道的事。
“你爷爷以前是沈家老爷子麾下最有名的裁缝。想当初,他也要我跟着学这门家族手艺。但是我对那些针头线脑的东西一点没天分,等留洋回来,就跟着沈家他们父子一块经商了。
后来名扬翻起身来的时候,他们给我认了一笔股份,可惜赶上你爷爷刚过世,七家八户的闹分家。我手里的资金不够,大部分都是靠你蒋姨她们家筹的。”
我觉得这世上如果还有一对夫妻比我和沈钦君还要奇葩,那可能就是我爸和蒋怀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