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福的面色比几年前更加苍白,整张脸削尖而憔悴,愈发显得双眸空洞无神。她本是二十芳华,微垂的眼角却已生出细密的皱眉。我心里一酸,喉咙哽塞,终是忍不住扑至床前,“帝姬——”
她表情近乎痴怔,直到玲巧也奔上来跪下后,她漆黑的眸子绽放出一抹惊喜交加的光彩,结满老茧的右手不自觉的抬起,欲抚上我泪水四溢的脸颊,“小七……是你吗……小七……”她一声声的急切发问,右手却停滞在半空中,面上透着一点惶然、一丝迷茫,仿佛对眼前的一切难以置信。我握住她的手贴在脸颊上,半笑半哭道:“是我——我是小七啊!”
“小七!”她一遍一遍的抚着我的脸颊,眼里满是疼惜和爱怜,“小七,当初是我没有保护好你……后来听玲巧你被一位金人从昭媛手里救下后……我忧心不已,四处派人打听,总盼着你能好好的……”
我握着她的手道:“嗯,我一直都好好的,倒是帝姬你,这些年过得如何?”
柔福拉着我坐在她身边,摸着我的脸笑道:“虽然在浣衣院,日子过得还不算艰难,毕竟已经过去四年多了,早已经习惯了。”着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一脸焦急的问:“那你现在……”
我咬了咬唇,嗫嚅道:“我被完颜宗翰带回了金国。”
她露出惊讶之色,又上下打量我几番,紧张道:“他把你怎么了?你这些年都是怎么过来的?”我忙道:“他收了我作义女,对我一直很好。”
“原来,当初救你的那个金人就是他了。”柔福很快掩下惊讶之色,唇边绽开一抹笑容,“你既然如此,想来他是真的对你好。”我闻言面上一红,轻声道:“帝姬,你可怨我?”
头上一声低叹,她轻轻拍着我的背,语气温柔似三月里的春风,“傻丫头,当初能捡回一条命就不错了,何况你只是一个小孩,什么怨恨,也不能让你背在身上一辈子。你和玲巧,只要能平平安安、健康快乐的生活,比什么都好。”着又拉过玲巧含笑道:“也别再称呼我为帝姬了,以后都叫我姐姐吧。”
我俩应声,齐齐喊了一声:“姐姐!”
想着她方才那句话,我仰头望着她,低声道:“那姐姐为何不能放下?完颜宗贤为人性直,脾气温和,又如此挂念姐姐——”
“小七。”她柔声截道,眼神飘向透亮的窗子,“你还小,但姐姐不同,姐姐这一生——大概就如此了吧。”我握住她的手,“姐姐还这样年轻。”
屋外忽然传来话声,隐约听见“颜歌”二字,我示意玲巧开窗看一眼。她走过去微微打开窗户,外面的话声清晰可闻。我问:“可是合剌?”她点点头,“好像是在找小娘子呢。”我蹙眉道:“快关上吧。”
“颜歌?可是你如今的名字?”柔福笑看着我,又往窗外瞥了一眼,我嗫嚅道:“是。”她搂着我笑道:“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姐姐觉得‘歌’这个字很好,外面那人可是金太祖的嫡长孙完颜合剌?”
我奇道:“姐姐认识他?”她浅浅笑回:“不过是听过罢了,只知此人十分喜好咱们汉家文化。能赋诗作字,喜雅歌儒服。”着又深深看我一眼,“他可是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