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着马在别苑附近悠悠走了会儿,泰阿丹不时在后面提醒我赶紧回去,不然着了风寒,完颜宗翰回来后又要发脾气。我一直佯装未闻,抬头看着那轮弯月默默不语,心绪混乱,滋味百般。我远方的家人们,是否也在对月思人?颜歌宛……注定是成了不孝女儿了……
“颜歌?”
我猛然一惊,侧身一望,竟是完颜宗贤牵着马走了过来。他身披一件银灰色貂毛斗篷,腰间斜挂一支青玉箫,面上是亘古不变的淡淡笑容,一如初见时谦谦君子的模样。我与他这两年来不过遇见两三次而已,他怎么会在这寂寂夜色中认出我来?
直到跟在十步外的泰阿丹向他行礼时,我才有些明白。不过完颜宗贤似乎猜到了我的心思,朗声笑道:“倒不是见了泰阿丹方认出是你,只是远远看着就觉得是你。”
我听不出这话里的含义,只淡淡一笑,俯了俯身子算是见礼,“在这荒野之地也能遇见郎君,真是好巧。”朦胧夜色里,我看不清他的眼睛,但只觉有道清亮的目光一直落在我的脸上。他清笑一声,语气里含了几分好奇,“今日才算是真正遇见。”
脸上微微一红,这才反应过来此刻没有戴着面纱,一时不知该怎么接下去,又闻得他道:“夜里风寒,早些回去吧。”我愣愣的应了一声,他已纵身上马,掉头而去,留下一缕似有似无的幽香浮散在空气之中。
天气暖和起来后,用暖棚保护了一个冬日的丁香花密密匝匝的盛开了。院落里满地皆是纷纭可爱的花瓣,一眼望去,只觉得心也随之变得柔软起来。搬个躺椅置于树下,嗅着花香,闭目养神,极是惬意。只是完颜宗翰久久不归,到底是有些想他了。
午后小眯了会,感觉有些口渴,便欲起来倒水喝。[]~)[]谁知睁开眼时,见玲巧坐在床边望着我,脸颊上挂着淡淡的泪痕。她没想到我忽然醒来,怔了一下,忙转过身子抹眼泪。我坐起来问道:“谁给你委屈受了?”
她摇摇头,低眉轻声道:“看着你如今长大了,忽然想起了从前。”我默了一会儿,抬眼环顾四下,淡淡道:“玲巧姐,你可怪我认贼作父?”她回过头,怅然叹道:“起初是有这样想过,可如今两年过去了,早已想通了……生逢乱世,能活着已是最好。毕竟再有怨恨,凭我们这些女流之辈,也是无力改变分毫。”她顿了一顿,脸上已含了几分笑意,“况且当日你的命,还是那位金国元帅给救下来的。他对你又百般疼爱,我只希望咱们可以平平安安生活下去,如此再别无他想。早点忘记以往的深宫日子,那些日子……也不是什么好日子……放心做他的义女吧。以后,我也会忘记你是小七的……”
心下黯然,我握着她的手道:“可我总归是放心不下帝姬的。”自从我将玲巧带回来后,自由便越来越少,完颜宗翰明里虽未责怪我,却叮嘱了秀娥她们不可再让我随意进城。我亦不愿让她们难做,如此两三个月也难得上一次街,一个个嘴巴紧得厉害,眼睛看得牢牢的,想见她们分个神儿都难。
玲巧朝门外瞟了一眼,凑至我耳边:“我上回同花涟进城买缎子时,打听到了浣衣院的方位。”我惊问:“真的?”她点点头,继续道:“一直寻不到机会告诉你,方才拖至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