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俏姑娘在她面前,很是踌躇,脸色越来越难看,低声下气的样子,就差抹眼泪儿了。
“九爷,掌柜的如今逃难来此,又怎敢多说出一个萧字?再者,掌柜的知晓兴隆山龙蛇混杂,九爷操持着墨家更是不易,又怎肯轻易给九爷添麻烦?”
麻烦,确实麻烦。
萧家一案,天下皆知。
潜逃离京的萧长嗣,更是朝廷重金悬赏抓捕的重犯。
他逃到兴隆山这个世外桃源来,却不与墨九相认,隐姓埋名在镇上开一个茶饭庄,聊以度日,不愿给她找事儿,这理由不仅说得过去。而且……可以说萧长嗣乃大义之人。
只不过,墨九对于她这个传说中的“神秘夫婿”,一直以来都抱有深深的好奇。
当年在萧家她见不着他。
如今到了兴隆山,她的地盘上,难不成,还得由着他?
墨九挑一下唇角,冷笑一声。
“你家掌柜的到底什么病?这么见不得人?”
那俏姑娘双手不停绞手绢,“……我也不知情。在临安那会儿,主上为他诊治,也不容人打听。如今……主上不在了,掌柜的就靠以前主上留下的方子拖着半条命。而且,他如今的身份,也没法儿请郎中……九爷,落难的凤凰不如鸡啊!”
落难的凤凰?
墨九抿紧的唇,添了一丝冷嘲。
斜目一望,她的视线,从俏姑娘的脸上慢慢扫过去,一字一顿,说得极冷。
“那你呢?你们呢?又有什么理由不见我?连捎一封信来让我知道你们的近况,都那么难?”
你,还有你们,指的都是谁?
自动站在边上去“望风”的墨妄,闻言,惊诧地回头,望一眼墨九,又打量一下那俏姑娘。
难道……墨九早就知道她是谁了?
那姑娘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头垂得越来越低,脚尖在地上画着圈儿,像是在想什么法子狡辩,又像是无法面对墨九。
“九爷……我也不想的。”
墨九不冷不热地笑着,瞬也不瞬地盯回去,“说!”
那姑娘在墨九的目光中,终于败下阵来,抬头苦着脸。
“不知九爷是怎样认出我的?”
“哼!”墨九不屑地皱眉,“别说你扮成花姑娘。就算你给老子化成灰,我也能给你糊出一张人皮来。”
那俏姑娘被她一损,嘴巴又是一扁。
“哦。九爷英明。”
拍完了马屁,看墨九不为所动,她甚是无奈地继续道:“不敢相瞒,当日临安事发,我们几个原想陪主上一同赴死,可主上决定的事儿,又哪有那么容易受人左右?”
“主上让人连夜把我们带离临安……当然,是迷昏了离开的。临行前,他把大爷的选中告诉了我等,并以大爷的生命相托……唉,我等又如何能违了他的遗愿?”
遗愿?
墨九双眸微微一眯。
这么说来,当初萧大郎离开临安,侥幸逃过一命,萧六郎是知道他去向的?
墨九思索着,抬了抬眉,“那他们仨,人哩?”
俏姑娘又道:“主上有密信交给古璃阳,我们到达兴隆山,刚刚安顿下来,走南便过江去了汴京府,声东另有任务,独自去了漠北。就我和闯北留下来,跟在大爷的身边照顾……”
古璃阳和薛昉在萧乾回京的时候,与萧乾的抗珒大军一并留在了汴京,管辖着汉水以北的地区。
在萧家事发之后,群龙无首的古璃阳以及抗珒大军,很是内乱了一阵。
不过很快,他们就接到了朝廷的圣旨。
无奈之下,古璃阳选择了被“招安”。
五月中旬,朝廷特敕古璃阳震北大将军封号,令其继续驻守汉江以北的汴京、临兆等军事重地,当然,萧乾昔日带领的抗珒大军,也都驻扎在原地。
不过,朝廷对古璃阳这种萧乾的旧将不无忌惮,也不知何由,五月封赏,却在六月以述职为由,招他回京。
有前车之鉴,古璃阳怎肯就犯?
还没有接到朝廷来的圣旨之前,他就“病了”。而且,赶在圣旨到达的五天之前,他率先上书景昌皇帝,称病卧床,从此一病不起。
当然,他能提前得到朝廷这种绝密的消息,并迅速做出应对反应,得亏了墨九的“情报系统”——相思令。
古璃阳这一招,简单,粗暴,却也有效。
朝廷敢怒,却不敢言。
说到底,古璃阳与薛昉都是萧乾的人,谁不知道?
而且,连辜二都会背叛,宋熹又怎会真正的信得着他们?
只不过,完颜修在汴京败北后,率领珒国残兵在赫图阿拉一带,招旧部、扯大旗,新建政权,已严重威胁着南荣东北部的稳定。而北勐更是发展迅猛,几乎占领了整个漠北草原部落与南荣北方地区,若汴京一线没有得力的悍将驻守,就成了一块没有防御能力的大肥肉,人人都可以啃一口,那么,在珒国与北勐这一虎一狼的觊觎下,又如何得保江山稳固?
两害相权取其轻。
尤其在南荣大旱,灾难频发、百姓怨气冲天之际,朝廷对于古璃阳,只能嘉奖与安抚,竟动之不得。
如此一来,古璃阳继续滞留汴京,也暂保了边陲的安宁与时政的平稳。
他与死去的迟重,曾是萧乾的两员虎将。
萧乾给他留有书信,并不奇怪。
可声东去了——漠北?何意?
瞧着墨九思考时情绪莫测的脸色,俏姑娘低头盯着鞋尖儿,乌漆的双眼眨巴一下,一咬唇,又对她露出一副可怜样儿。
“九爷有所不知,主上有过交代,要把大爷送到漠北去安置,然后寻得陆机老人,为其诊病……可是,在我们没有联系到漠北之前,除了九爷的兴隆山,我们也不敢把大爷放在南荣的别地儿。”
呵呵一声,墨九眉头紧拧。
萧六郎,你安排的人可真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