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在公主眼里,胤礽就是荷塘中央卓然独立的清荷,只可远观。此时,公主对胤礽不由生出亲近之感,再想到嫤瑜,眼角竟是有些温润,“太子,我那外孙女可不及你的表妹乖巧,你倒是看上她什么了?”
胤礽轻叹一气,真切地说了声,“只怕她还瞧不上我呢?”
到了这一步,皇帝已经腾不出心思去深究隐藏的蛛网交结。眼看着公主与儿子都碰撞出了热度,自己再不趁热打铁,可就晚了。当下,为一锤定音,皇帝还加重了砝码。
“长姐,咱就此说定了吧!太子娶石文炳的女儿,富尔祜伦娶长泰的女儿,至于崇业,两位姐姐家都有了喜事,不能落下他,升他一等侍卫,御前行走,朕会照顾他的。”
外孙娶一等公的女儿,外孙女要当太子妃,就连儿子尚崇业也从四品职位升到三品。瞬时,公主觉得这势头好到登峰造极,有些难以承受,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口说无凭,为表示诚意,皇帝当即就走到御案前,招呼胤礽磨墨,自己则提笔在皇祖母留下的懿旨上写下把长泰女儿指婚富尔祜伦,随后又写下晋升尚崇业的旨意。至于太子妃的颁旨,非同小可,需公主保密,礼部、钦天监等部需要时间筹措、选日子,但人选肯定是就此敲定。
胤礽送姑母出春晖堂去往皇祖母处,这时,外面的世界已笼入黑暗,但胤礽却是心花怒放,说不出来的敞亮。公主却好似踩在云端,脚步有些不稳,胤礽几次出手帮扶。公主几次确认身边的人就是太子后,忍不住喜极而泣,自己与尚之隆谨慎、忍辱这么多年,终于迎来了照耀他们的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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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三十二年的上元节,福州将军府的花园里应时应景挂上了花灯。四方的、八角的、双鱼的、莲花的,一盏盏形态别致。绘山水,描花鸟,一面面绚丽多彩。
嫤瑜一身珍珠红“遍地绣球”纹长袍,明亮但不鲜艳灼目,既柔和又喜庆,庆征则是宝蓝色万字菊花杂宝纹长袍在身。兄妹俩走走停停,欣赏着庆征定制回来的这些花灯。
“如何,三哥的眼光不错吧?随便你拿哪一盏,都是百里挑一的。”
原是福州府知府得知将军石文炳今年的春节有家眷相陪,特地在上元节这天包下位于繁华路段的万福楼,石文炳一家为主客,福州有头有脸的权贵及家眷也都受邀前来,大家一同欢度佳节。届时,男人们二楼把酒言欢,女眷们在三楼可一面饮宴,一面居高临下俯看外头街市上的灯展及舞狮等各种表演。
不方便提着花灯在街上四处观赏,但好歹也能透过窗户过一把瘾,嫤瑜已是非常期待。另外知府夫人还特意差人过来说明,姑娘们可提着自己喜爱的花灯同去,多添些热闹的气氛。
这不,嫤瑜正一盏盏看着准备挑选呢!别说,庆征的眼光确是别具一格,每盏灯都有其别出心裁的特点,街面上还真见不上。走了一圈,嫤瑜都觉着好看,一时不好抉择,便打算干脆闭眼随意一指,指上哪盏就提哪盏。
嫤瑜闭上眼,庆征拉着她原地转上三圈,这才撒开手让嫤瑜指灯。嫤瑜扶着前额,脑子有些晕眩,身子也是略微晃动不稳。手臂抬起,左右晃悠两下,定住,食指伸出,指尖指定方向。
一旁传来庆征的笑声,“确定吗?改不改?再给你一次机会。”
嫤瑜可不愿再被转圈,坚定不移,“不改,指上哪一盏我都喜欢。”
随着庆征的笑声越来越响亮,嫤瑜睁开了双眼,却见自己指向的方向,没有灯,而是一个人,却是好长时间都没见过面的修茂舅舅。
“怎么办?你要把舅舅提着去赴宴吗?估计你们那一堆女眷都会热闹翻了。”庆征捂着肚子,直觉着自己要笑抽气了。
嫤瑜不理会笑抽的庆征,两步上前,笑盈盈地看着负手站立的舅舅。
“别听庆征瞎说,谁说指上舅舅就会空手而去,舅舅给你带礼物了。”修茂说完,从身后拎出一盏玲珑剔透的绣球花灯。
嫤瑜睁大双眸,不敢相信。接过绣球花灯,细看每一面精心绘制的梅花图,含苞待放的,竞相开放的,一枝独秀的,傲立霜雪的等等,一枝枝风姿绰约、清丽妍妍。
嫤瑜立刻向修茂施礼致谢,随即举高花灯,连连惊叹:“太美了!舅舅,你对我真好!”
庆征注意到尚氏走了过来,三两步去到尚氏身侧,嘟囔道:“额涅,你瞧瞧,合着我白忙活了半天,小妹眼里就只有修茂舅舅。”
尚氏看着一袭月白色长袍的修茂,再看向喜笑颜开的女儿,心里说不出的五味杂陈。也不知公主额涅向皇上请旨指婚的事情是个什么情形,送来的回复模棱两可,只说是好消息,等着圣旨便是。
富尔祜伦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可打小的王爷身份,不免有些骄纵。虽说是亲外甥,可嫤瑜却是自己的宝贝女儿,富尔祜伦对男女之情还未开窍,怕是等着女儿谦让,哪会儿主动反过来疼人。
修茂一表人才,对女儿又是打心眼儿里的疼爱,若是······摇摇头,尚氏打住自己的一闪念,看自己,想哪儿去了。
侧身抹平庆征肩头的褶皱,尚氏轻声道:“多帮额涅疼小妹,往后小妹出嫁了,你想疼她也疼不上了。”
“是,”庆征恭顺地应着,须臾,又冒出一句,“额涅,弄了这么多花灯给小妹,阿玛不会又念叨我不务正业了吧?”
尚氏笑着瞅了他一眼,“会,你就等着你阿玛收拾你吧!”
顿时,庆征一脸苦瓜相,双手已不自禁挪上两腚,提前护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