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次见面,赫钦抛出的鱼饵果真是勾住了胤禔。首次与皇太子、皇长子见面,赫钦就已看出传国玉玺更能打动谁?对于储君来说,皇位早晚而已,传国玉玺是真是假,不至于坐立不安。而对于不屑皇太子的皇长子来说,手里获得传国玉玺,就是其迈向皇位的借口。“得玉玺者得天下”,这是无数觊觎皇权的野心家争取世人认可的旗帜。
相较赫钦的老练,头一次出征的胤禔显然稚嫩多了。噶尔丹停在乌兰布通观望,而赫钦大胆约见胤禔,并且下足血本,让胤禔见到了他手里的传国玉玺。胤禔的惊愕可想而知,说起话来都语无伦次,赫钦正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东拉西扯,套出了康熙皇帝引噶尔丹南下的真正用心。
胤禔回到大营,神思尚在混乱中,噶尔丹宣战的消息传来,胤禔幡然醒悟,自己犯下了大错。而胤禔弥补错误的方法不是据实以告,也不是配合伯父击败噶尔丹,而是挖空心思把伯父裕亲王推到风口浪尖,从而掩盖自己与赫钦的见面。
胤禔眼中凝结水雾,顷刻泪珠滚落,嘀嗒嘀嗒砸向手中的信纸,“汗阿玛,儿子错了,儿子中了赫钦之计,儿子早已悔不当初。”
见胤禔泪如雨下,皇帝爆发的火山犹如遭遇天边细雨,无法扑灭火势,但却是慢慢降温。皇帝心软了,回身一步一沉重,走到御座前,握住扶手。
“这么说,是你泄露了朕的计划,所以噶尔丹才会在乌兰布通设防宣战?”
皇帝问出这番话时,声音已开始发颤,他害怕胤禔的回答,哪怕他早已算准也就是这么回事儿,可他仍然害怕,恨不得此刻自己的双耳失聪。
胤禔依旧恭恭敬敬捧着信纸,但双膝快速移动,其间狼狈摔倒也还是马上立身,跪移到皇帝跟前,涕泪不止,“汗阿玛,赫钦他一会儿说科尔沁的牛羊,一会儿聊盛京的天气,一会儿扯到恭亲王叔的驻军,一会儿又回到巴林的草场,我漫不经心随口应付着。事后我才反应过来,我无形中就把几路兵马靠拢包围的点滴泄露了出去,我真是愚蠢至极。”
皇帝返身跌坐龙椅,整个人好似被抽走气力,竟是连抬起胳膊的力气都没有。后脑的疼痛瞬间袭来,皇帝靠向椅背,无奈地闭上双眼,双唇抖动许久,才喃喃说出:“逆子,蠢蛋。”
皇帝默默忍受着头疼,胤禔则趴在皇父脚边啜泣请罪,父子俩就这样一动一静,任时光轻脚轻手滑过,悄然洗刷曾经犯过的错误。
疼痛稍缓解,皇帝启开眼帘,目光凛冽,“起来,立刻把你伯父列出的那些不端行为写成自己的认罪书,交到议政王大臣会议由他们议罪。”
胤禔抬头看向皇帝,父子俩的视线交集一处,皇帝眼中的锋利刺骨戳人,“至于你与赫钦的见面,半个字也不许提,就这样烂在肚子里,听到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