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说太子旁听议政王大臣会议,就是他参与发言,在场的王公大臣们也不会持有异议。毕竟,到了五月,太子就已十八。比及当今皇帝十六岁就设计除鳌拜,二十岁就撤三藩点将平乱,太子目前为止主要的时间多为读书练武,有时则应皇帝指派出席祭祀礼。
然而,未及十三岁的富尔祜伦坐到这种场合,大家心里就有些不痛快了。仗着从前孝庄太皇太后的宠爱,奶娃娃一个就当起了王爷。此后的一路成长,皇帝也是百般照顾,学问渊博的汉大学士指给富尔祜伦教授汉学,武艺突出、骑□□良的满汉谙达也亲自选定派去王府。逢年过节,必召富尔祜伦进宫赴宴,嘘寒问暖表达关切,得了空闲也要考校其学问,督促其勤学向上。这份用心,比太子不及,但比其他皇子有过之而无不及。
得皇帝疼爱,享受荣华富贵也就罢了。可如今,这位胡须没冒出、喉结无变化的小王爷堂而皇之与太子坐到了旁听席上,肆无忌惮地依个打量着发言的王公大臣,清秀的面庞上,嘴角、眉梢还悬着漫不经心的坏笑。别人扛刀舔血奋斗了多少年才挣得这一严肃的席位,现下瞧着富尔祜伦这副模样,不上火才怪。
胤礽几次余光瞥向富尔祜伦,倒不是与大家伙儿一个心思,为自己叫屈。会议中,谁发了言,有何提议,对胤礽来说,完全是左耳进右耳出,全然不觉。
整场会议,胤礽脑海里就只是反复盘旋一问:“富尔祜伦为何还活着?”
胤礽可是清清楚楚记得,前世的康熙朝,这位小堂弟康熙二十年十一月,刚满两岁的他就夭折了。当时,皇父辍朝三日,以示哀悼。后宗人府请示,是否需过继同宗子嗣袭纯亲王爵,皇帝否了,纯亲王一爵自此中断。
会议结束,胤礽的神思还停留在富尔祜伦身上,亏是康亲王提醒,胤礽才起身接受大家的恭送,移步出殿。
富尔祜伦跟在胤礽身后,一道回乾清宫向皇帝复命,但他一言不发,只是步调配合胤礽,不逾越,也不落后。
胤礽忽然停步,转过身目不转睛看着富尔祜伦,甚至一度冲动之下伸出了手想要捏捏富尔祜伦的脸,要么揪揪胳膊也行,反正就是想摸摸,这是否真是个有血有肉热乎乎的大活人。
当然,胳膊是抬了起来,但胤礽还是硬生生收了回去,心在发颤,手也有些抖动。
富尔祜伦站得笔直,仰着脸回视胤礽,那标志性的笑容,挑衅又随意,“太子哥哥是不认得我了?也是,大半年的时间没打过照面,太子哥哥这样的大忙人记不住我,也是常理。”
若说胤礽一辈的兄弟里,也就胤禔会当面冲胤礽冷一句热一句。脑中过滤一番今世头十七年的过往,胤礽惊觉,这位活蹦乱跳的堂弟,好像对自己向来就是礼节周全,但嘴上可不太待见。
“方才议政王大臣会议,您时不时就瞥我一眼,害我一会儿以为自个儿脸上有东西,一会儿又琢磨着是不是身上的穿着哪块儿不对劲儿。正好,您既然索性停下盯着我了,劳您赐教,问题出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