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长歌,你再说一遍!”叶痕的声音彻底低沉下来,其中压抑的气息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说就说!”百里长歌本来只是微恼,但一看到他这个态度,顿时心中那个怒火就窜了上来,她仰着头,朗声道:“晋王殿下若是喜欢那种事事依着你的木偶的话,这临阳帝都多得是,您何必把精力浪费在我身上,害得您时不时要大动肝火,这又是何必呢?”
叶痕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这才睁开眸看向她,将声音压到最低,“在滁州的时候,你救了西宫良人,我没说什么,你说要留下他送的红灯,我也没说什么,默默忍了;回到帝京,在我和嘟嘟与傅卿云之间,你毫不犹豫选择了他,保下我的杀子仇人,我也没说什么,反正只要你高兴就好。可是如今你竟然把玉龙牵出来给安如寒肆无忌惮地骑着走过临阳帝都的大街小巷,你让我作何想?装瞎没看到吗?”
最后这句话极重,听得百里长歌身子一颤。
但她始终坚持自己的想法,咬咬牙道:“不管怎么说,玉龙是我的马,我想借给谁就借给谁,你无权利干涉。”
“好一句我无权利干涉。”叶痕惨笑一声,“你知道西宫良人的红灯代表着什么吗?你又知道傅卿云喜欢了你多少年吗?若不是为了等你回来,他怎么可能在武定侯府待那么长时间,他甘愿被当作奴役差遣不过是因为当年你走时留下的一句话而已!百里长歌,你给这么多人留了余地,你可曾想过我也想要占尽你心中一丝一毫的空隙,你可曾想过我是个正常男人,是个爱惨了你的正常男人,我会醋,会怒,会让你觉得无理取闹,是因为我太在乎,我害怕失去你,不想与别人分享你,你为什么不能理解?”
“我理解你,可是你能不能也为我想一想?”百里长歌撇开头不想看他,“我承认自己喜欢你,很多时候都离不开你,可你别忘了,我们还是两个独立的个体,有着各自的思维和想法,也有着各自的私生活,我们为什么要把自己禁锢在一个别人完全触摸不到的世界里?你不觉得这样不仅是对别人不公,也是对我不公吗?”
“你有没有感受过失去?”叶痕突然伸出手扣紧她的手腕。
百里长歌一怔,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转换到这种话题上来。
“你还记得当初我带你去滁州大坝回来的那天你在马车上跟我说过什么吗?”叶痕紧紧盯着她。
百里长歌抿唇没说话。
她当然记得,因为那是她第一次见到裴烬,与记忆中的那个人不一样,所以她开始怀疑自己的大脑有问题,并在马车上不停地告诫叶痕倘若有一天她连他也记不得了,那么再见面时他一定要记得带她回家。
“你说过,倘若有一天你不小心忘了我,那么再见面时让我记得带你回家。”叶痕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假如,我是说假如,在很久很久以前你就说过一模一样的话,而我如今只不过是把遗忘了我的你重新找回来而已,你还会说出刚才那些话吗?”
百里长歌再次怔住,她完全不敢相信叶痕会说出这样的话。
当初在滁州的时候,她的确是有过那么一瞬间的想法,总觉得有很大可能自己以后会忘了叶痕。但后来想了想,她觉得一定是那几日生理期想太多,她怎么可能会忘了他呢?
见百里长歌不说话,叶痕沉吟片刻才像突然决定了什么事情一样眉目坚定道:“百里长歌,我承认,我对你撒谎了,我们两个很久以前就认识,不仅认识,还发生了很多的事……”
“你以为我会信?”百里长歌打断他的话,“你说这些不过是想转移我的注意力,让我原谅你之前所说的话而已。”
叶痕心口一刺。
“叶痕,我不知道你的过往人生中发生过什么惨烈的事。”百里长歌缓缓拨开他扣在自己手腕上的那只手,声音平静道:“或许传说中的那位晋王妃便是那种事事依着你的人,但这些我都不想去追究,我要告诉你的是,如今坐在你面前的人是百里长歌,跟你那位晋王妃是完完全全不同的两个人,请你不要用她的标准来衡量我,如果你只是把我当成她的影子,那么烦请你另寻他人,我从来只是我自己而已,并不想做任何人的替身。”
叶痕手指紧了紧,看她片刻,问道:“你有没有想过倘若以后你真的忘了我,再见面时你会对我说什么话?”
“我……”百里长歌一时语塞,她当然没有想过这种问题,未来的事,谁说得准,更何况她怎么知道当她忘了叶痕以后两人再见面会是个什么样的光景?
“你有没有想过或许当你忘了我以后,我们再见面也会像现在这般,即便是我告诉你我们以前就认识,你也不会相信我,更甚至我们会比现在还要陌生?”叶痕继续问。
“那些话都是我无意中说出来的,做不得数。”百里长歌垂下眸,低声道:“我健康得很,又不是脑子有问题,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把你忘了?”
“你连想都不敢去想吗?”叶痕扳正她的身子,迫使她抬起头来正视他,“是觉得没可能还是根本不敢去想?你也在害怕会有这么一天对不对?”
百里长歌沉默不语。
“如果我告诉你,这一天早就发生了呢?”叶痕晃了晃她的肩膀,加重声音,“你难道就没有怀疑过为什么嘟嘟第一次见到你就非要认你做娘亲?你就没有想过嘟嘟整天叫你‘麻麻’,这种奇怪的称呼从何而来?你就没想过传说中的那位晋王妃到底是谁,为什么她会将孩子生下来扔给我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百里长歌,你是破案高手,在推理方面很有天赋,那你告诉我,把这些结论推回去你看到了什么?”叶痕再度晃了晃她的肩膀,仿佛要将一个装睡的人摇醒。
“我不知道。”百里长歌伸手拽开他的手抱着头缩在一角。
这些问题她不是没有想过,但是每一次都不敢深入去想,她宁愿相信是晋王妃生下孩子以后无情抛弃了叶痕也不敢去面对是自己已经忘了叶痕,更不敢面对自己潜意识里的那个假想敌晋王妃就是她自己。
“别吵了!”一直坐在两人中间的嘟嘟突然暴吼一声,愤怒起身从座椅上跳下来,紧紧皱着眉,失望地看了二人一眼掀开帘子走到外面对着外面赶车的秋怜道:“姐姐,你能不能带我去找安叔叔,我要去跟他骑马。”
“小世子,奴婢正在赶车呢!”秋怜有些无奈,刚才马车里叶痕和百里长歌的对话她全都听见了,尤其是提到少主人的那几句,更是听得她心中很不是滋味,少主人那么单纯完美的人,赠送给大小姐一盏红灯纯属是朋友之间的行为,哪里就会严重到导致这二人感情发生问题的地步?
“我不要跟他们两个一起,我受够了!”嘟嘟咬着银牙,似乎在马车上多待一秒都会令他全身难受。
见秋怜不为所动,他继续道:“姐姐,他们两个人都有武功,自己会走路,不用你赶车他们也能回去,你就行行好带我去找安叔叔嘛,你要是不答应,我就从这里跳下去自己去找。”
秋怜大惊,此时的马车走得正疾,她素来知道小世子是个敢说敢做的主,倘若不答应他,待会儿他真的跳下去出了什么事儿,那她如何担负得起责任?
想到这里,秋怜只能为难地冲里面战火还未停歇的二人轻声道了句:“王爷,大小姐,恕奴婢失礼了。”
话音刚落,秋怜抱着嘟嘟足尖一点迅速朝着城门口飞去。
这一系列动作仅在片刻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