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敬有些惴惴然,毕竟这样的秘密一旦说出来,就等同于把整个武定侯府的脖子压在刀锋利刃上,他不敢赌,也赌不起。
“你能不能保证,不让武定侯府受到牵连?”看着百里长歌,百里敬犹豫了。
“我已经保下你们了。”百里长歌面无表情,她不知道百里敬即将出口的秘密到底是什么,但她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梁帝素来铁血残忍,而她又是武定侯府嫡女,如果这件事牵连到武定侯府,那么她这个嫡女自然也难逃干系。
百里敬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闭了闭眼睛,良久才缓缓吐口,“十二年前与宫女秦文大婚的那个人其实就是驸马陈亭。”
驸马陈亭……
十二年前被灭府的永昌长公主的驸马……
听到这个名字时,百里长歌用一种极度不可思议的眼神看了百里敬一眼,随后踉跄着退到旁边。
百里敬见到她这个样子,心下有些不忍,走过去扶了她一把,低声道:“你若是想听细节,便随我去书房吧!这里说话不方便。”
迅速收敛了面上的情绪,百里长歌跟着百里敬来到书房,轻轻关上门以后她迅速走到他跟前,深深皱眉道:“长公主府被灭,我听说当时无一人幸存,你竟然藏匿了三老爷的死亡消息,将驸马换进府里,我看你是真的疯了!”
“这件事,我也是逼于无奈。”百里敬长叹一声,“我与驸马原是好友,他的为人我很清楚,绝不会做出勾结外臣的举动,可当时的皇上雷霆盛怒,动作更是迅速,几乎是听到风声就出动北衙禁军,那个时候我还在北疆,听到情报后以最快的速度让人利用死囚犯将陈亭换出来,三弟其实早就已经死了,只不过消息没有传回帝京,所以我便利用这一点让驸马假装成三弟染疾归府。”
“那秦文和驸马又是怎么回事?”百里长歌问道:“一个是长公主的驸马,一个是宁贵妃的贴身宫女,少卿是宁贵妃的亲生儿子,这三者如何才能联系在一起?莫非陈亭与宁贵妃有私情,少卿是他们俩的儿子,所以才不敢光明正大放在宫里养着,要拼死送出来?”
“驸马与长公主是非常恩爱的。”百里敬赶紧解释道:“他怎么可能与宁贵妃有私情呢?”
“那你们为什么要从皇宫里抱出小皇子?”相较于方才的震惊,百里长歌此时平静了许多,依照脑子里的思路追问百里敬。
“这些事我一概不知。”百里敬惊讶于百里长歌已经查到了少卿的身份,随即蹙眉摇摇头,“我只知道宫女文儿曾经跟我说一定要保护好小皇子,便是驸马死了,小皇子也不可以死。收留了驸马,我本就内心忐忑,再来一位小皇子,我更加不知所措了,只能与文儿想出让小皇子装傻的办法。”
“可你万万没想到少卿最终还是死了对么?”百里长歌看着他慌乱不已的情绪,便知当年的事很多都不在百里敬的控制之内。
百里长歌想到当初揭开少卿死亡之谜的那晚百里敬的反应,突然醒悟道:“难怪,难怪当晚知道了杀死少卿的人是三夫人,你的反应会那么奇怪,你并没有过多苛责,震惊之余反倒有几分慌乱。”
“是。”百里敬闭了闭眼睛,供认不讳,“得知少卿死的时候,我的确很震惊,得知他死于文儿之手的时候,我简直不敢置信,紧接着便是无尽的恐慌,我知道少卿的死意味着什么,很可能会把整个武定侯府都赔进去,然而这件事越来越复杂,我根本不知道要做些什么来掩饰。”
少卿的案子是百里长歌亲自负责的,她自然知晓全过程,便不打算再问。
“那么驸马陈亭为什么会死?”
根据手链上的提示,驸马是第一个死了的人,也是能终结所有案子的人,百里长歌想不明白,既然皇宫里有长公主府回来复仇的人,他不是应该和驸马里应外合吗?怎么反倒把驸马给杀了?
“他原本没病。”百里敬回忆道:“只是有些气虚,三弟这个威远将军在当时可是赫赫有名的,皇上听说三弟病重,有一次便遣了人来侯府将驸马接进宫,说是要让太医院的人为他诊治。”
顿了顿,百里敬又道:“可我没想到的是,驸马进了一次宫回来就真的身染重病了,整日里咳嗽不断,我让人送去的汤药他一口也没喝,最后咯血而死。”
“有没有可能是皇上发现了驸马的身份,故意让人把他接进宫,然后弄个病人传染他之类的?”百里长歌想着驸马既然决心要躲在侯府,那就说明他有活下去的意向,绝不可能不接受治疗。
“皇上要是发现了他的身份,武定侯府早就不存在了。”百里敬颓然道。
百里长歌想想也对,梁帝怎么可能容忍原本应该已经死了的人继续存活在这世上呢?
见百里长歌一直低着头在思索,百里敬忍不住出声打断她,“长歌,这件事我藏在心中十年,就是不希望暴露出来让皇上知道,武定侯府是老太爷的基业,我不能拿去赌,你查的这件案子牵连甚广,当然也牵扯到了武定侯府,我希望你能尽量想办法将武定侯府摘干净,否则……”
“你想说否则连我也脱不了干系难逃一死是吗?”百里长歌抬起眼,目光冷然地看着他。
“不管怎么说,你已经答应了我要放过若岚,保下武定侯府的,我希望你能遵守承诺。”百里敬提醒她。
百里长歌心思一动,忽然道:“要我保下你们所有人可以,但我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百里敬眯了眯眼。
“在案子水落石出之前,你必须无条件配合我。”百里长歌眉眼坚定,“我现在手上已经有了一些证据,但是还不完全,如果你能配合,我相信用不了多久我就能破案。”
百里敬斟酌半晌,终是缓缓点点头。
百里若岚母女得到了百里敬的警告,没敢再来骚扰百里长歌。
百里长歌也落得个耳根清净。
秋怜端来晚膳,她用过之后忽然想起一事,问道:“我出府之前,让你把三夫人的丫头沁雪留下来,她如今在哪个院子伺候?”
“侯爷很不待见她。”秋怜赶紧道:“原本我想让她跟在大小姐身边来着,可是侯爷不同意,便打发她到后院做个浣衣丫头。”
“这样啊!”百里长歌若有所思,想着对于秦文的事,沁雪不可能一无所知,便吩咐秋怜道:“待会儿你把她带到扶风阁来,我有事想问问她。”
秋怜应声出去了。
不多时,她急匆匆赶回来,“大小姐,后院的婆子说,沁雪染了风寒,自己出去药铺抓药了,如今还没回来呢!”
“天色这么晚了,竟然还没回来?”百里长歌眼皮一跳,随即站起身,“走!我们出去看看。”
“可是如今天色已晚,侯爷那边……”秋怜一脸犹豫。
“我如今是以推官的身份回来的。”百里长歌一见秋怜的神情便知她定然是担心侯府的规矩,轻笑道:“即便是连夜出去,那也是为了断案,谁敢说我的不是?”
秋怜这才恍然道:“大小姐说得对,是奴婢多虑了。”
二人换了一身简便的衣服便匆匆坐上马车出了门。
临阳帝都的夜市,华光璀璨,热闹非凡,皮影杂耍,金石玉器看得人眼花缭乱。
百里长歌无心欣赏,直接朝着就近的药铺走去,还没挨近药铺,眼尾就瞥见一抹白色的身影。
万千璀璨光影里,他肌骨匀称的风姿让周围的所有物事都成了陪衬,那一张清透俊美到让人找不出词形容的脸上微微含笑,回眸一笑间瑰姿潋滟,天地变色。
然而,这样一个完美到无可挑剔的人竟然在调戏一个姑娘。
那姑娘不是别人,正是拿着药包刚出药铺的沁雪,沁雪满脸通红,不知所措,一看那样便知是被男子的美貌吸引了。
百里长歌嘴角抽了抽,实在看不下去,迅速走过去伸出手揪住男子的乌黑墨发上用力一扯,意料之中的,那一头长发直接被她扯掉了,露出男子电灯泡一般光亮的脑袋,上面还有两排戒疤。
沁雪见状,“啊——”地大叫一声连药包都掉在了地上。
百里长歌用力扳正男子的身子,微微皱眉,“拈花,这么多年,你怎么还是改不掉好色的老毛病,你要时刻谨记,你是和尚,和尚懂么?你要戒色!”
男子衣袖一挥,挥开百里长歌的双手,不满道:“死丫头,有你这么跟小师叔说话的?”
话完笑眯眯转身,对沁雪温和道:“施主别怕,小僧劫个色。”
百里长歌扶额,“……”
围观的众人原本因为如此美貌的男子竟然是和尚震惊不已,此时再听竟是百里推官的小师叔,惊得所有人纷纷将目光落在百里长歌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