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每个月都会有几户人家闹和离,都是五殿下那妖孽容颜惹的祸,只不过这些事情,从来都没有摆到明面上过……
祁玥眸色幽深,他敛下睫羽,没有说话,似是在思考元修的话,若真如他所说那般成亲了都能抢到手,那么自己是不是应该将元修引得远远的?最好永远都不要回来……
于是,整个御书房霎时陷入了诡异的岑寂氛围中,过了好一会儿,只见齐皇拿起自己手边的茶杯,轻咳了几声,眸光徐徐落在了祁玥的位置上,“听说药王如今在祁王府,不知可否请其为霓裳那丫头看一下?”
“回圣上的话,药老性情乖张,有时候就是祁玥也请不动。”祁玥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暂时不去想元修的事情。
“哦,竟有此事?”齐皇听罢眉毛聚起,似乎在为这件事头疼。
他从自己的龙椅上起身,双手负于腰后,走下台阶,来来回回踱步了好几个循环,方才看向祁玥,出声道:“可怜霓裳那丫头年纪轻轻的……若是这样,可如何是好?”
齐皇停下脚步,看向窗外的蓝天,慨然而叹,元欣听罢神色哀切,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流,只要一想到自己的宝贝女儿卧病在床承受蛊虫折磨的情景,她悲痛万分,到最后竟然跪了下来,看着齐明黄的背影,声泪俱下,“求皇兄救霓裳一命。”
“九妹你这是做什么?”齐皇听到了身后之人双膝跪地之声,立刻转身,将之扶起。
只是元欣十分坚持,她的手腕被齐皇的手臂拖着,却没有起身,“皇兄,臣妹只有霓裳一个女儿,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受苦无动于衷,求皇兄了。”
此情此景,分外感人,引得一众老臣纷纷别过头,不去看这无比感伤的一幕。
“祁世子……”齐皇无法劝说元欣起身,遂将眼神再次投射到了祁玥身上,祁玥自然明白齐皇的意思,他长声一叹,“不是祁玥袖手旁观,只是药老与祁玥告假,回药王谷去了。”
他的病已经如此,苦心青莲很快就无法压制了,用不了半年,他就必须前往月族冰火两重天,药老回药王谷给他准备东西去了,一时半会儿绝对回不来。
“那么药王何时归来呢?”齐皇复问,似乎吃了秤砣铁了心要祁玥插手此事。
“快则七日,慢则半月。”祁玥低下眼睑,略微想了一会儿,方才给出这样一个答案。
元欣一听到这个消息,差点一口气提不上来直接昏倒,快则七日……那岂不是说她的宝贝女儿至少还要忍受七日噬心之痛?
“这……”齐皇脸色顿时一沉,神情亦是凝重到了极致,半晌,他瞧向元修,问道:“修儿,太医怎么说?”
“就是姜太医也没有把握……”元修同样郑重其事地回答。
齐皇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不会因为这样的两难之境而退缩,他抿了抿唇,又问:“可有诊断出是何种蛊虫?”
“是癫蛊。”元欣声泪俱下,姜太医连夜赶赴公主府诊断,当时她就在旁边,焉能记不住姜太医所说的话?
“癫蛊,不是岭南才有的蛊吗?”齐皇听罢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有些疑惑,祁玥脸色一如既往的淡然,不论别人在他面前哭得如何撕心裂肺,他都看似无动于衷,此时此刻,一颗心只为身边的女子而跳动。
岭南王一听到齐皇的话,立刻走了出来,对齐皇拱手作揖,“皇上,癫蛊的确出自岭南,可微臣确实不知此事,请皇上明察。”
霓裳郡主身中蛊毒,如今已经牵扯到了太师府,若是再牵扯到他身上,那就不好了。
为官之人,都懂得在关键时刻明哲保身,岭南王亦是如此。
“岭南王可有良策?”齐皇转身,回到龙椅上,他以眼神示意曹顺将御案上的东西收拾一番,而后认真问了这么一句。
岭南王身材不似郑亲王、定国侯、安国侯那般魁梧,大概是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的缘故,只见他神色恭敬到了极点,一字一句回答道:“有是有……但是……”
“哦,是什么?”齐皇一听,原本暗下的双眸立刻幽亮了起来,元欣红肿的双眸同样涌现出了丝丝希望之光,纷纷将眼神转移到了他身上。
“天山冰蚕。”岭南王思考良久,最终还是没有将岭南土著人解蛊的法子说出,那种方法,不是霓裳郡主这种千金之躯能够承受的,他又何必惹祸上身呢!
天山冰蚕被盗,皇宫之内人心惶惶,至今未能将冰蚕找回,这个答案,无疑是最保守的!
话音落下的刹那间,元欣腿脚一软,差点跌倒在地,幸亏有随行的侍女及时搀扶,才避免了御前失仪之事的发生。
珍宝阁失窃、出云宫走水这两件事,至今还没有查个水落石出,齐皇别提有多生气了,此时听到这四个字,当然也没有好脸色,“云临,天山冰蚕一事最近进展如何?”
云临无端被点名,心都凉了一片,硬着头皮出列禀报,“回皇上,还没有找到……”
这一瞬,齐皇目光似箭,冰凉得能够冻死人,云临心中如临大敌,颤声继续道:“不过有些线索……”
“哦,说来听听。”齐皇脸色稍霁,饶有兴趣的问,帝王本无情,算起来,郁霓裳也不过是他亲侄女儿……
“微臣听说凤凰岛的凤遥小姐身中断情之毒,然而命格特殊,乃纯阴之命,不能服用断情之毒的解药……”
云临忐忑着说,齐皇是聪明人,又怎会听不明白他的意思?凤凰岛岛主掌上明珠凤遥是阴年阴月阴时出生的人,体质属阴,而唐门断情之毒的解药至烈,所以不能服用,云临言外之意便是天山冰蚕失窃极有可能与此有关。
站在祁玥身边一直不说话的叶薰浅听罢眼皮一跳,她望着御书房的天花板,想着自己将天山冰蚕交出去果然是对的,否则迟早有一天会查到自己身上。
祁玥见叶薰浅视线与水平线呈四十五度角,不知在思考着些什么,他握住了她的手,感受到了来自男子的温暖,叶薰浅侧过脑袋,冲着他浅浅一笑,无声地告诉他她没事。
云临这话道出,御书房中众大臣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宫少主几天前还在齐都出现过,只是逗留的时间不长……算起来也就是冰蚕失窃后的那几天。
如此推理,这冰蚕失窃案倒是有了些眉目,只是……宫少主似乎犯不着做此等鸡鸣狗盗之事吧?
祁玥和叶薰浅选择沉默,不去给八卦细胞无比发达的大臣们增添任何茶余饭后的谈资,两人安静得出奇,杜若不经意间向他们投来一记目光,却被两人默契地选择了忽视。
“长公主莫要太过担心,霓裳郡主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逢凶化吉的。”林茜陪着元欣走到了窗边,窗外繁花似锦,阳光灿烂,照进了元欣的心底,仿佛驱散了一日重重阴霾。
“但愿承林小姐吉言。”元欣微微一笑,眼眶有些红,此时却无比冷静。
不管怎么说,郁霓裳在溪灵间喝茶中蛊,这是不争的事实,杜若难辞其咎,哪怕真如她所说那般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可这也不过是她的一面之词,并没有实实在在的证据,别人完完全全可以说是她故意下蛊毒害郁霓裳,事情闹大后便推卸责任准备祸水东引。
毕竟,郁霓裳天真善良,纯白如纸,唯独在见到温婉如水的杜小姐时会表现出害怕、恐惧等极度不自然的神情……
这一点,就是太医院的人都不明白原因。
杜若站在杜太师身边,哪怕周围臣子一片,她的表现也可圈可点,没有半点慌张之态,鹅黄色的裙衫仿佛天生为她打造的一般,将她的气质衬托得温婉而甜美。
“九妹,如今天山冰蚕尚未找到,药王也不在齐都,这癫蛊一时半会儿要不了命,不如和霓裳进宫小住一段时间,舒母妃怪想念你的。”齐皇面色诚恳,如是邀请。
照理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即使是皇家也同样如此,元欣能得齐皇如此厚待,也算有福气。
叶薰浅听到了“舒母妃”三个字,觉得有些奇怪,她在长宁宫住了几天,只知后宫皇后祁筱最大,不知齐皇口中的这位舒母妃又是何方神圣!
祁玥见心爱之人眉头轻蹙,仿佛在思考什么,他向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弯下腰,叶薰浅照做不误,祁玥坐在椅子上,而她站着,若是保持这般不变的姿势,她无法听清他的声音。
“舒太妃是齐皇养母,她和齐皇的关系就像姑姑和元翰的关系一样。”
寥寥数语,便点破了舒太妃和齐皇的关系,叶薰浅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
“可我怎么没见过她?”叶薰浅纳闷儿了,这不正常呀!
“舒太妃煮得一手好茶,性喜静,不喜欢别人打扰她参悟茶道。”祁玥知道叶薰浅在想什么,于是低声解释。
“难怪!”这下子叶薰浅明白了,敢情又是个性格孤僻的深宫老妇人!
“多谢皇兄。”元欣微微一笑,点头谢恩。
一来兄长亲自开口,如此关切,她若是拂了兄长的好意,未免落人口舌,被说成是不识抬举,二来霓裳的确也需要时间静养,舒母妃的碧如宫无疑是上上之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