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来是在完颜宗翰的卵翼之下,勇猛是有,马上本事也有,也经历了不少战阵。但是完颜宗翰对自己儿子太过爱惜,每次上阵,身边总有多少亲卫簇拥,护持着他让他杀个痛快。也从来没让他承担独当方面的压力。这次实实在在,算是他一时间独当方面起来,这里几个谋克,正是银可术重伤无主之际,他们轻易放过萧言来去,惶恐之甚,旁人难以想象。银可术重伤,他们算是长长喘了一口气,现在加倍的讨好起完颜设合马来。
完颜设合马说什么,他们就诺诺连声的答应。指望能糊弄好这位骄横跋扈的大公子,也就算是讨好了完颜宗翰,到时候银可术追究起他们的责任,好歹有人遮盖。
完颜设合马连连召集左近女真将领赶到他所在的坞壁军议,全部话语就是一个意思。不管银可术那里了,他麾下那些谋克调不动也罢。遂设合马而来的有两个谋克的亲卫,这是宗翰派来,跟定保卫他这个儿子的,其他谋克不管,这两个谋克,设合马走到哪里,就要跟到哪里的。再加上先期已经据守这里的三个谋克,总能凑出四百多真女真兵马,在加上这里坞壁的新附军做为辅兵杂役,裹十日之粮,一口气就要杀到檀州去,抢下那座要隘,斩杀宋军统帅,为女真兵马,打开通往燕京的道路!
银可术做不到的事情,是因为他太过无用,这一切,就要靠他完颜设合马来挽回!他爹爹宗翰也对他有厚望!
这些女真谋克同声应诺,还没等完颜设合马集结起全部军马,各将还都在他所在的坞壁堡寨当中,传骑又带来消息。银可术已经醒转,而且毫不停留,就率领女真兵马余部,再加上新附军一部分,已经急急驰往这里,银可术尤其不顾自己伤势,率数十亲卫,一人双马,昼夜兼程赶往这里,要接过指挥全军的大权!
这个堡寨当中,人人震动,完颜设合马自然是扫兴万分,就差破口大骂了。但是银可术多少还有点积威,虽然设合马已经打定主意不再听他的调遣,但是也不能说就无视他爹爹赋予银可术的大权。宗设以降几个谋克,却是人人心中惶恐,不知道银可术来,该怎么料理他们几个!只怕一顿鞭子,那是少不了的,以后回到宗翰那里,还得领上一顿皮鞭。说不定还得拿多少生口财物出来,罚到公中分配去,这次南下,算是白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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号角声在坞壁寨墙上呜呜响动,更有这里坞壁主人派来的乐班子不伦不类的敲锣打鼓。坞壁当中,除了女真兵马,这些新附军当中有点头脸的都在寨墙之外,壕沟旁边等候。这些服色杂乱的新附军将领,以他们族长为首,分列两旁,连浑身是伤,脸上裹着白布还洇着血迹的董大郎都被人搀扶在队列当中,在他仅有的露出双眼之中,看不出半点表情。不过这个时候,赔光了实力的他,也没有哪个女真人会来关心他就是了。
在两旁队列当中,就是宗设为首的几个女真谋克蒲里衍们,大家都脸色不好看,翘首看着银可术来路。至于完颜设合马,他本来就是一肚子气,怎么可能出来迎接银可术?
乱七八糟的迎接乐声当中,就看见远出驰来数十骑战马,当先一人,矮壮结实,头戴金盔,正是银可术。奔得近了一些,就能看见他脸上那新鲜伤痕,还有被萧言割成两截的鼻梁,说不出的狰狞可怖,更兼银可术面沉如水,显然是盛怒而来,每个在这里等候的女真将领,人人心里都打了一个突!
转瞬之间,这几十骑跑得气喘吁吁的战马就奔至寨墙之前,每匹战马都跑得浑身大汗,可见这一路赶来,银可术到底有多急切了。战马被马上骑士勒定,一匹匹都长嘶人立而起,团团转圈,马还没站定,银可术铁塔一般的身躯就已经翻身下马,抬头一看那些乱七八糟的迎接鼓乐班子,皱皱眉头挥手:“住了!这是些什么东西!”
新附军将领,被这位女真统帅的形容吓得脸色苍白,这家伙,比才来不久的完颜设合马还不好伺候!顿时就有人忙不迭的让鼓乐班子收声。那张姓族长带着几个心腹,跟在女真谋克蒲里衍们上前,那些女真谋克们躬身行礼,他们干脆就大礼参拜:“恭迎上国完颜贵人统帅,属下等一心向慕上国女真,投诚来迟,罪该万死!”
银可术却看也不看涌到眼前的宗设几人,还有那些跪了一地的新附军将领们。只是四下张望,扬声问道:“董大郎呢?大郎何在?”
诸人上前之际,董大郎还在人搀扶之下安安静静的站在后头,直到听到银可术招呼,这才甩开两个搀扶着他的下人,大步上前:“罪将董大郎,参见贵人!此次南下,争夺檀州不得,挫动锐气,合该万死,求贵人责罚!”
银可术凝神看看董大郎,哼了一声,双手将他扶起。突然展颜笑道:“你也重创,某也带伤,都算在南人手里吃了亏了,责罚了你,那某怎么处?自己捆了自己,回宗翰那里领罚去?起来罢,你做得很好!”
银可术虽然不理宗设他们,不过这几个女真谋克都算松了一口大气。董大郎是外人,宗设都算是宽宥他了。在他们看来,董大郎比他们败得要惨上十倍,他们全军还完整,至少还据守着坞壁,董大郎却是将麾下军马丢个精光,就剩下一个重伤之躯逃回来!
董大郎白布裹着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来,被银可术搀扶起来,摇头苦笑道:“檀州抢不到,这进出幽燕边地要隘,足可依托战守的大郡在宋人手里,又是那个对辽战事大有功绩本事的萧言统军,这场战事,麻烦多了,说到根底,都是大郎忝为前锋,有付宗翰贵人,有付银可术贵人............大郎无能!”
银可术拍拍他的肩膀,温言道:“你做得足够好了............”
他又转头,目光越过宗设他们,直视他们如无物,看着那跪了一地,服色杂乱的新附军将领们,朗声问道:“下跪之人,可是坞壁之主张一茞,起来说话罢!归顺俺们女真,正是正路,整个辽国都是俺们的了,正怕没有那么多官儿去塞满那么多位置,这个燕地更是地方广大,百姓众多,要人去管着他们,到时候,只要你卖力,这燕地一路的统帅,未必不是你的!”
张姓族长,正是官讳张一茞的,四十许年纪。幽燕边地人看起来显老,又常年在马上打熬,显得手长脚长,筋骨结实。顿时爬起,朝银可术哽咽道:“只恨属下来归太迟!属下这连环坞壁十七家,数万百姓,几千兵马,从此都赤胆忠心,为俺们女真上国效力!大军南下,但求能为先锋,稍稍能尽一些心力!”
银可术笑道:“这个慢说,俺还带了几千新附军来,就和你们混编,立一个大大的营头,军号还是常胜,你就和大郎分领,缺兵刃,缺盔甲,缺战马,俺还调得出来一些,实在不够,俺还可以像宗翰要么!他和俺们,不过就隔着一个燕山............接下来战事,少不得要你们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