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言笑笑,干脆在他身边也倚着树坐下。两名胜捷军甲士,只是不出声的按剑在他们两人身边侍立。
“............前行不远,就是涞水,过了涞水,俺们就算背水而阵了,直面着易州萧干大军。想退都是为难。萧兄,如果你要回师,现在还来得及............”
马扩靠在树上,只是看着头顶天空,缓缓说道。
萧言只是轻声回答:“马兄,你想退么?退了,涿州是保不住的。涿易二州在手,大军断然北上,我只敢断言一句,此时一退,我们涿州也要放弃,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北上!燕地战局,就真正不可收拾了............马兄,你甘心否?”
马扩并不说话,只是看着头顶星空。半晌之后,才低低道:“俺们的哨探,现在估计也该摸到涞水以西了吧?来回渡河回报消息,难免有些延误............俺是不甘心啊............厮杀一场,不论成败,也是问心无愧。麾下这些弟兄,只怕也是这么想吧............以前退到雄州,还不觉得,渡河之时,看到绵延几十里的尸骨,无人搜拣,陕西健儿,抛尸他乡,俺们谁不觉得惭愧?都是一个地方出来的哇............”
他终于转头看向萧言,眼神诚挚:“萧兄,俺说话有不到处,你且包涵——俺是官家赏拔,宣帅重用,更是世受国恩,不得不报。纵是死了,也当这三十年不过一场大梦。萧兄却又是为了什么,这等出生入死?抢下涿州,就算不保,也足够萧兄在我大宋出人头地。以后按班次迁升,至少富贵可保,萧兄萧兄,你究竟为的是什么?”
是什么?萧言也只有苦笑。
为的是痴心妄想,想改变这四年半后悲惨的历史。还是单纯因为自己野心勃勃,有一颗乱世儿女的心肠,只是过去被掩盖得太深,在这个时代,才真正显现出来?其中原因,萧言也懒得深究。自己只是觉得,这才是适合自己的人生罢了。自己不再无足轻重,如蚂蚁一般在完善的社会体系当中生活,然后被浪花一卷,就无影无踪。
自己可以当超人,可以拯救地球............
到了最后,萧言也只是轻声说了一句:“马兄,我既然已经在此,就足够了,其他的何必多说?拼的是自己的命,这是真的,我纵然说什么,比得过我亲自上阵厮杀么?总而言之,我想的是大宋好,而不是大宋坏下去!只盼这燕地景象,不要在大宋汴梁上演!”
马扩只是定定的看着他,突然一笑,又将斗篷裹紧了一些,靠在树上闭眼:“俺也说不明白,萧兄啊萧兄,对着你,俺心里总是觉得古怪,不是怀疑你什么,而是觉得,你仿佛看到了将来的什么事情,却总是欲言又止,相交越久,这感觉越是强烈............这将来,真的如此不堪么?俺却不信,俺却不信............”
听着马扩话语,萧言竟然是一身冷汗!
他无声的想站起身来,离开这个六识敏锐的马半仙远点儿。就在这个时候,夜空中似乎突然隐约飘过一点声响,遥远却又飘渺,传来的方向,正是在涞水之西!
萧言身形一下僵住,疑疑惑惑的还没来得及动作,以为自己太过敏感了一些。就看见身后马扩,已经一掀斗篷就站了起来。不止是他,营地当中不论是白梃兵还是胜捷军,都纷纷起身,铁甲甲叶碰撞之声,在夜色当中清脆响亮。所有人都按着了腰间佩刀,只是向西而望!
就连营地之侧的战马,都发出了轻轻的嘶鸣声音,竖起了耳朵,卧在地上的战马也起身,跺着四蹄,仿佛同样也感觉到了什么!
“辽狗!”马扩低声自语一句。就扬声下令:“李都头,丘指挥!”
那边传来靴声,正是李存忠丘虎臣大步赶了过来。他们同样披挂整齐,看来也是没一个人能在这时睡踏实了的。赶过来之际,就已经低声应和着马扩的话语:“辽狗,辽狗!”
马扩手一摆,立刻下令:“点两什人马,去涞水东岸,接应俺们哨探退回来!准定是和辽狗大队撞上了!涞水上俺们标出的可以徒涉的地方,全部抹去痕迹。是战是守,等哨探回来,俺和萧宣赞再做决定!”
李存忠答应一声就要动作,却被丘虎臣一把按住,他黑着一张脸,低低道:“你们白梃兵养精蓄锐!冲阵厮杀,你老李是主力,俺带本部人马去接应儿郎们!”
不等李存忠回话,丘虎臣已经掉头就走,呼哨一声,已经有十几名胜捷军甲士出列,纷纷赶去解马缰绳。转瞬间就听见马蹄声响动,这些胜捷军在丘虎臣带领下已经,没入了黑暗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