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剑桑不由得不佩服眼前这个二十出头的男人，说道：“是啊，英雄总是和美酒纠缠不清。”

“我不是！你是。”剑无羁没有看他一眼。

“你是，我也是。”无论何时，陌剑桑的声音还是那么轻，比女子的细语还轻。

剑无羁笑了。可是他还是没有看陌剑桑一眼。

是啊，一个瞎子，无论天晴下雨，无论白昼黑夜，他都不会去看别人。

剑无羁是瞎子，所以陌剑桑才佩服他。但是，他心不瞎，所以陌剑桑更佩服他。

在这个世界上，有人睁大着两只眼睛，可是他心早已经瞎了；有人瞎了眼，看不见世间冷暖，可他的心不瞎。一个瞎了眼的人，和一个瞎了心的人相比，不知道谁更好一些？

陌剑桑手臂一挥，将装了十斤的一坛酒掷了过去，时光才过了片刻，酒尽坛碎。他们彼此没有说话，因为，此时无声胜有声。

但是，人生了一张嘴，除了吃饭喝酒，就是拿来说话的。如果不是这样，那人长嘴和没有嘴没什么两样。

因此，“长河一剑”剑无羁还是说话了。

“我要你替我杀一个人。”

“你认定我就能输？”

“不错。世界上没有谁能够战败长河一剑。”

“我知道，你很好强，但是你的眼睛出卖了你。你的眼睛，就是被战败你的人弄瞎的。”

剑无羁再次笑了。

“眼睛没瞎之前，我不叫剑无羁，也不叫长河一剑。这世界上，没有人可以打败剑无羁。”

“你想杀她，又何必通过我的手呢？你自己去找她，岂不是更好？”

剑无羁道：“你知道我要找谁？你怎么知道？”

陌剑桑道：“我是杀手，杀手有着狗的灵敏，狐狸的狡猾。杀手是江湖百晓生，我不需要什么原因。”

“就是因为这样，这一战，我不能败。”

“我也想说，没有人能够打败陌剑桑。”

“这是黑夜，我是瞎子，你不是。”

“你错了，天上有月亮，还很圆。”

“我当然知道。可你不妨试一试！”

剑没有出鞘。

人们常说宝刀配英雄，但是，英雄用的，不一定是宝刀。剑无羁就是这样的英雄。他用的剑，比铸剑师第一次在火炉上铸的剑还烂。

陌剑桑看到了，铁锈斑驳，剑上全是缺口。

陌剑桑正想开口说话。剑无羁却出手了。江湖就是这样，在恍惚的时候，生命才是最脆弱的。

剑无羁的剑，和它的样子大相径庭。太快了，比闪电还快。无论是速度，招式，还是力道，位置，都是天衣无缝，无懈可击的。

如果是常人，就算有一万条命，他必死无疑。但陌剑桑不是常人。

剑无羁出剑，他出心。

剑快，心更快。天底下，什么最快？那应该是杀手的心吧。

“你输了！”剑无羁嘴角扬起。这是他有生以来，最快乐的一刻。

“我知道。”陌剑桑后悔了。心再快，也没有长河一剑的剑快。他太高傲了。高傲的第一次输了。

“我想你应该知道如何找到她？”

“知道。”

“怎么找？”剑无羁嘴角含笑，他似乎不相信。

“杀了十里长街全街老小，就能找到她了。”

“为什么？”

“你不用问为什么。我会帮你杀了她的。她刺瞎你的眼睛，我替你夺她的命。”

陌剑桑轻轻的走了，不留一丝痕迹。

剑无羁满意地笑了。就在陌剑桑刚迈出林子，他脸上突然变了色，扑通一下倒在地上，再也没有爬起来。他的剑碎了，像蝴蝶一样，一片片在生死林中飞舞。

陌剑桑摇了摇头，这是一个倔强的英雄，像他的名字一样，无羁。但是他却弄不明白，这个连自己是英雄都不敢承认的男人，为什么会这么倔强。

他一言不发，也不为他收尸。而是大踏步走向十里长街。

【第三章残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