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是娄师德。
他原本是在河朔一带主持屯田的,直到半年前唐军大败突厥,太平公主声名鹊起,他才被天后一封诏书,归到了太平公主门下。但那时太平急着去波斯,就没顾得上管他,甚至不这位河源军司马、未来的大唐宰相,也在“李敬玄、萧嗣业残部”之列。直到日前娄师德回到长安,又同公主见过一面,太平才正视起了这件事情,预备让娄师德像前世那样,按部就班地当上宰相。
但娄师德却同她说,他知道公主近日在为了什么事情烦恼,也知道该如何去解决。
太平这些日子麻烦缠身,又不清不楚不干不净地同户部牵扯在一切,便想着尽快洗脱嫌疑。娄师德便提议她说,先让户部好好查查明细,再好好查一查某些频繁出入的人。
他在朝中做过几年殿中侍御史,又外放到西州做过几年武官,无论是对朝堂官场中的那些弯弯绕绕,还是吐蕃突厥人所惯用的那些手法,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太平知道此人本事不小,便听从他的提议,到户部去让人清查条目。
这一查,果然便查出了问题。
太平回望户部一眼,那里头依然熙熙攘攘,却没有人追出来寻她,应该是正在忙着处置某些犯了事的人。她回过头来,又笑着对娄师德说道:“这回多亏了娄公,才能这样顺利地将事情办妥。等此案终结之后,我定会为公请旨,替您记上一大功劳。”
娄师德连称不敢。
太平又笑道:“论功行赏,本就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公又何必如此谦抑?这回您帮助太平良多,太平心中,着实是感激的。日后若是有能帮得上忙的地方,还请您尽管吩咐,太平定不敢辞。”
她一番话说得恳切,倒教娄师德愣了一愣,然后长长一揖到地:“不敢。”
太平望着他,凤眼中那抹笑意愈发地深了。
娄师德同她谦过两句之后,便说自己还要赶回兵部交接职务,先行告辞离去了。
等他走远后,旁边才有一位青衣婢女走上前来,低声问道:“公主又何必欠他一个人情?这些事情,大可以交由我们暗中去办。”不过是多耗费些时日罢了。
太平摇一摇头,道:“你不懂。”
无论是娄师德帮她还是她帮娄师德,又或是谁欠谁一份人情,都无关紧要。紧要的是,娄师德已经同她牢牢地捆在了一起,就算日后想要挣脱,这笔人情账清算起来,只怕也大为不易。
此人有宰相之才,与他扯上关系,对她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太平在原地站了三两刻钟,听见户部里头依然熙熙攘攘,讨饶声斥责声不绝于耳,却依然没有一个人出来追她,便猜测此事多半会成。她转头望着青衣婢女,吩咐道:“我们回府。”
青衣婢女应一声是,又替太平取过车马。等她们全都上了马车之后,太平才放下车帘,转头问青衣婢女:“剑南那处如何了?你月前出发,却直到昨夜才回到长安,可是途中出了什么差错?”
青衣婢女答道:“回公主话,不曾出过什么差错,不过是途中撞上几场大雪,便耽搁了些时日。剑南那处地方,都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安置好了。前太子贤已无大碍,日前您让我们在蜀中寻的那些织锦、桑蚕、美酒,果然比在长安时还要好上许多。但是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