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智辩走了。
太平斜身坐在主位上,许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她一遍遍回想着崔智辩复述的那番话,吐蕃大论、瓦罕走廊、想要她死……崔智辩临走前曾对她说道,他会派人彻查此事,请公主安心,如今金吾卫已经将公主府围得水泄不通,公主的饮食起居又一概经过查验,就算是有人想要作恶,也无从下手。
太平自然是安心的。但那一句“不止我一个人想要她死”,却让她有些犯难。
她不晓得为何吐蕃人会恨她恨到这般地步,连一国大相都万里迢迢地跑到长安来,只为了杀掉她这个公主。而且她更加猜想不透,除了吐蕃人之外,还有谁想要取走她的性命。
毕竟她自打重生以来,大半时间都是在外头度过的,留在长安城里的时间还不足两个月。
太平苦思冥想了许久,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恍然间她感觉到手心一片冰凉,再低头看时,才发现薛绍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她的跟前,手中持着一个药盒,又挑开一点雪白的药膏,正慢慢地往她手心里涂抹。药膏冰凉,又被他温热的指头一点点揉散,不知不觉便会带起一阵麻意。
她眼中渐渐带了几分笑意,不多时又换过另一只手,任由他在手心里涂抹那些雪白的药膏。
薛绍神情很是专注,动作也很是轻缓。她见过许多次他专注的样子,却没有哪一次像这样,让她有些欲罢不能。她抬起手,慢慢梳拢着他散落在肩头的长发,又一点一点地描摹着他俊朗的面容。薛绍动作一顿,抬起头来,握住她的手,正色道:“莫要胡闹。”
太平低低哦了一声,果然乖乖地不再闹腾。
薛绍慢慢地替她揉散了药膏,温声问道:“还疼么?”
太平摇摇头。她手心里那些细小的伤口早已经结痂,方才又抹过药,早已经不疼了。她等薛绍停下动作,便取出一方帕子,慢慢替他擦拭着手指头,轻声说道:“方才崔将军来找过我了。”
薛绍神色一顿,然后点点头,道:“难怪方才我听小厮说,你外间见客。”
太平一点点擦净了残留的药膏,将帕子收拢到袖中,又轻声说道:“崔将军求了我一些事情,我允了。只是方才,他又同我说了一些话。”她俯身在薛绍耳旁,将那些话逐一同他说了。
薛绍一字不漏地将那些话听完,目光渐渐沉了下来。
他不晓得那些吐蕃人是谁,也不晓得这些话是威胁,还是有人在恶作剧。但无论如何,这都不是一件好事。而且很有可能,太平公主已经处在极危险的境地之中,他们却浑然不知。
薛绍沉思片刻,扶着太平的肩膀,直直凝望着她的眼睛,一字字郑重地说道:“无论这些话是真是假,又是否当真有人想要取公主的性命,这些日子,公主都要小心行事才好。”
太平低低嗯了一声,道:“我晓得。”
薛绍朝外间望了一眼。自从昨夜武后下令彻查此事以后,金吾卫便将公主府牢牢围了起来,连只麻雀都飞不进来,更别提心怀叵测的吐蕃人。他思虑片刻,又叮嘱道:“这些日子,你的饮食起居,除了我之外,莫要再让其他人经手。我晓得你身上有保命的手段,但还是小心一些为好。”
太平低低嗯了一声,又将手覆在了薛绍的手背上,轻声说道:“方才我想,如果这些话是真的,那些吐蕃人当真想要取我的性命,也总该有个缘由才是。我听他们提到了‘瓦罕走廊’。”
薛绍微微一怔:“公主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