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牵了一下嘴角:“若我说,我前世是你的妻子,你信么?”
她心中清楚,薛绍定然是不会相信这句话的。若他信了,也就不再是薛绍了。
果然薛绍皱了一下眉,那双隐然带着怒意的眼睛里,竟是深不见底的幽黑。他攥着她的手腕,渐渐用了几分力道,将她勒得生疼。他沉着声音,一字一字地说道:“公主莫要胡言。”
子不语怪力乱神,这种前世今生奇妙怪诞的事情,也只有落魄书生间流传的话本子里才有,专门用来欺弄愚夫愚妇的。他从小读的是四书,习的是六艺,哪里会相信这些荒谬怪诞的言论?
想必是公主不愿意说实话,才用这样荒谬的言辞来搪塞他。
薛绍目光渐渐沉了下来,眼中翻涌着晦涩难懂的情绪,还带着几分罕见的怒意。太平轻轻挣开了他的钳制,轻声笑道:“看,你果然不相信我说的话。”
她和薛绍之间,不但隔着君臣的身份,还隔着前世和今生的距离。
早在她重生的那一日起,就已经有许多事情变得不一样了。
太平转身说道:“我们还是快些,莫要让阿耶好等。”
她才走了两步,便又被薛绍攥住了手腕。这回薛绍手下轻了些,没有弄疼她,却只是不让她走。他走到她身边,低头凝视着她的面容,低声说道:“无论如何,今日之事,都要多谢公主宽宥。”如果今天没有太平从中斡旋,天后决不肯这么轻易就放过他。
太平又牵了一下嘴角,说道:“我们还是走吧。”
这些日子高宗病得沉重,精神也有些不好,便将一概事务都交由武后打理,自己整日整夜地在宫中昏睡,醒来后偶尔会炼上几炉丹药,或是接见几个大臣,但大部分事情,却都撒手不管。渐渐的大臣们便也习惯了他的做派,有事只管找天后,不再知会高宗。
太平到来时,高宗依旧精神倦怠,只让她陪着说了几句话,又问了薛绍一些简单的问题,便挥手让他们离开了。太平瞧见父亲这副样子,心中着实有些难过,便想着要做些什么才好。
临行前,武后又命人赐下了一箱子衣帽玉器,让她一并带回府去,还顺带给她加了五十户封邑。如今她总共有三百五十户食封,比寻常公主的三百户还要多一些。若是平常不去和人斗富,也不胡乱花钱,已经足够令她富足一生了。
可太平却不是一个普通的公主,她也不想像一个普通公主那样,在府中困顿一生。她受够了这样的气,既然重新活过一世,她便再也不想去受这样的气。
马车隆隆地驶过宣阳坊,车窗外是长安城的车水马龙,车内却有些气氛僵持。今早跟来的两位仆妇缩在一旁,刚刚才从宫中脱身的芍药跪坐在太平身边,给她捏着酸疼的肩膀,又将宫中发生的事情一一禀告给太平知道。太平心不在焉地听着,喃喃地说了两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