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进来。”武后指着太平说道。
太平伏跪谢恩,起身掀起珠帘,来到武后身边坐下。
武后静静地望了她许久,才叹息着道:“你竟不凡。”
太平垂首坐在一旁,安静地不说话。
武后又叹息着说道:“你说得不错,阿娘确实过于莽撞了。这件事情,应当先交由诸位宰相群议,再交由宗正寺和大理寺办理,而不是由阿娘纠集几个近臣……”
方才太平在“诸位”二字后头,刻意停顿的那一下,就是在隐晦地提醒她,此事不妥。若是别的什么人,肯定发现不了这细微的端倪;可武后一向心细如发,又是从小看着太平长大的,太平想要表达什么意思,只消只言片语,她就能够一清二楚。
武后捶着头,长长叹息一声:“阿娘还是老了。”
太平伸手去挽武后的胳膊,摇头说道:“阿娘正当盛年,哪里老了?”她方才出声提醒,一半是为了武后,一半却是为了李贤。这两个人,一个是她的母亲,一个是她的嫡亲兄长。无论哪一个受了罪,她心中都极不好受。
武后又长长地叹息一声,吩咐道:“将案上的奏章收拾妥当。”
太平垂首应了声是,便着手开始收拾案上散落的奏章。
忽然之前,她瞥见了一份摊开的折子,上面字迹歪歪扭扭,措辞也迥异于常人。太平顺手展开来细看,那几行歪歪扭扭的字迹上写着:臣波斯都督俾路斯再拜稽首。臣途径碎叶,欲往波斯,却遭封大难,踟蹰不前。臣唯恐……
武后见太平停在那里,便探头看了一眼,随口说道:“那是数年前流亡长安的一位波斯王子。他早先想借助大唐的兵力,帮助他波斯复国,可惜那几年突厥进犯,边关战事吃紧,你阿耶也是有心无力。”
太平又问:“那这所谓的‘波斯都督’……”
武后解释道:“当时你阿耶设了一个波斯都督府,封了俾路斯一个将军,又封了他一个波斯都督。俾路斯怀念故土,便央求你阿耶派兵送他回去。后来裴行俭领兵西行,便顺路将他带到碎叶。细数起来,已经是三年前的事情了。”
太平轻轻“噢”了一声,又低头细看那封奏章,心中渐渐有了计较。
她也想要当皇帝。
从上辈子到这辈子,太平从来没有放弃过这个念头。
但眼下她只是一个刚刚及笄的公主,无权无势,在朝中也说不上话。而这座大明宫里,每个人都观望、算计、谋划着,一股又一股的势力在交织着,暗流汹涌。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可眼下,她却有了一个极好的机会。
她想,或许她可以从这封奏章里,撕开一道口子。只要有了这一道口子,她就可以慢慢地、不动声色地,将局势彻底掌控在自己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