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在繁华的大街上,这一家三口也成为十里长街中最惹人注目的风景线,须臾之间,晨曦发现了不远处的一个小巷子里一个人在鬼鬼祟祟,而那个人的脸,看起来有些熟悉,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于是他干脆也不去想了,还有两天就是自己的生日了,那可是赚钱的好日子。
“晨曦,你的生辰快到了,你喜欢什么礼物?”
东方华滟开门见山地问,她承认自己不是什么会制造惊喜的人,作为古武世家的传人、现代特工组织中闻名遐迩的内外全科连妇产科都精通的医生,一把手术刀在手,决定无数人的生死,对于送礼这种事情她不是很精通,向来只有别人给她送礼,却很少有她给别人送礼!
“娘亲,不管你送我什么,我都会喜欢的!”晨曦眨了眨眼睛,笑眯眯道,娘亲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娘亲,只要是娘亲送的,他都会喜欢的!
东方华滟愣了一下,之前两年晨曦也是这么说的,只听晨曦又加了一句,“要是娘亲你打包把自己送给我,我更高兴!”
结果话一说完就被玉清魂敲了脑袋,“不许你打你娘亲的主意!”
“爹爹,你真是小气!”晨曦揉了揉自己的额头,不满地说。
走过了繁华的街道,一家三口很快便向着太子府走了过去,然而在太子府门口却看到了一个人,东方华滟的脚步停了下来,只因为这个人她有过一面之缘,玉清魂的师父西玥国师是也。
“不知师父在此等候,有何要事?”玉清魂也停了下来,深邃的目光瞅着诸葛问天,话语中透着尊敬与疏离。
诸葛问天手杖上的小粉蛇吐着蛇信子,此时不是向着东方华滟瞪眼了,而是把对象换成了晨曦。
“清魂,本国师要这个女人!”诸葛问天一如往昔的强势,话中尽是不容拒绝的意味。
玉清魂上前一步,将东方华滟和晨曦护在了身后,“不可能。”
“你敢违抗我的命令?”诸葛问天手杖一横,只想玉清魂,眼中尽是阴森,不知道为什么,东方华滟很讨厌诸葛问天的眼睛,他的眼神就像是一条在滑腻腻的蛇,给人以恶心的感觉。
“不错!”玉清魂面无惧色,与诸葛问天对视着,过了好一会儿,他凉凉的声音在暮色中响起,“请国师大人尊称朕一声陛下!”
“你……”诸葛问天显然没有想到玉清魂居然会搬出皇帝的身份来压制他。
不去看玉清魂那漠然的眼,诸葛问天向前走了几步,那手杖与地面撞击,发出几声清脆的响声,一如他的脚步那般渐渐逼近,“这个女人,将颜夕害成那样,本国师绝对不会放过她!”
“颜夕那是咎由自取!”
这便是冷情的玉清魂,青梅竹马又如何?十九年一起长大的岁月又如何,感情的深厚不是用时间来衡量的。
东方华滟静静地站在那里,整个人仿若云雾中的仙子,透着一股穿透尘世的淡泊。
西玥国师脸色铁青,指着玉清魂,斥道,“咎由自取?这个臭小子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东方华滟听到西玥国师的话,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愤怒,她移步上前,“好好的?遍体鳞伤、一天一夜不进食不喝水是好好的?那么请问国师大人,什么才是不好?”
“诸葛颜夕受伤,国师大人知道心疼自己的女儿,推己及人,本宫的儿子被人打得差点没了半条命,难道作为母亲,本宫没有资格惩罚对一个如此蛇蝎心肠的女人吗?”东方华滟有些激动,天知道当她看到晨曦和一颗大石头绑在一起被吊在悬崖之上时,她的心有多么沉痛,她恨不得代替他承受这一份痛苦!
东方华滟将晨曦揽入怀中,声声质问,“国师大人的女儿是宝贝,本宫的儿子就不是路边没人要的破烂吗?”
“不管你如何巧舌如簧,你的儿子现在好好的,颜夕却毁容并残废,这是事实!”诸葛问天声音有些低沉,宛如那潮湿石洞中慢慢蠕动的爬虫般恶心至极。
“所谓事实,不过你们无法治好她的借口罢了!如果不是本宫略通岐黄之术,晨曦现在和诸葛颜夕没什么两样,一样是残废毁容,还多一样,那便是成了哑巴!”东方华滟没有忘记晨曦的伤如果加诸在一个大人的身上,不过是外伤而已,但是他只是一个四岁的孩子,无论如何也无法承受这样的伤,如果她没有判断错的话,在见到晨曦的那一刻他已经在发烧了。
“就因为她打了这个臭小子几鞭,你就毁了她的脸,挑断她的手筋脚筋,让她一辈子站不起来?”诸葛问天只有诸葛颜夕一个女儿,自然千宠万宠,宠得无法无天,平日她惹出来的祸,玉清魂会给她摆平,可是现在……
“犯我者,必以百倍还之,我护短!”东方华滟毫不掩饰自己的特点,别人对她的恩情,她会记住,并悄悄地还给别人,同样,别人伤害了她身边的人,她一定会护短!
西玥国师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就连皇帝也不敢对他不恭敬,可是东方华滟却触及了他的底线,他深深地看了一眼东方华滟,“本国师不会放过你!”
“就算没有诸葛颜夕的事情,你不是一样不会放过我吗?”西山逃跑的那一段路程中,她曾亲耳听到西玥国师那毫不留情的话,自己不能活着,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在乎一个诸葛颜夕?
从玉清逸在天牢中对她所说的最后一句无声的话就已向她敲响了警钟,而他悄悄塞给自己的纸条上的内容无异于告诉了自己西玥国师要杀她的理由,只因他知道自己是这个世间的异类。
“朕的皇后不牢国师大人记挂!”玉清魂的声音冰寒刺骨,没有人知道此时他那隐藏在衣袖中的双拳是如何紧紧地握着。
诸葛问天对于玉清魂这强硬的态度十分不满,以前这个徒弟对他向来是言听计从,可是自从去了一趟凤阙城,找到了这个女人后,就越来越不听话。
“清魂,你不能和这个女人在一起!谁都可以,除了她!”诸葛问天冷冷地给了东方华滟一记眼光,然后似警告一般的话震彻在三人的耳畔。
他的话就像是一句恶毒的诅咒,让东方华滟的心凉彻了,地上的寒气仿若从她的脚底毫无阻碍地往上贯,整个人犹如置身与冰天雪地之中。
“为什么?”玉清魂的唇从来都是红润的、性感的,此时却仿佛被寒霜覆上一般,泛着些许微白。
见到东方华滟有些失魂落魄,诸葛问天那泛着些许紫色的唇边溢出一抹诡异的笑容,仿佛夜色中的魔鬼,黑色道袍,散发着阴森的气息,丢下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你自己问她!”
夜有些凉,却不如东方华滟此时的心凉意森森!
诸葛问天这句话说完便如同一只蝙蝠一般消失在了天鹅绒般深沉的夜色里。
走回太子府的路上,三个人都没有说话,再无之前的欢声笑语,那来去匆匆的风此时好像也在空气中凝滞了起来。
玉清魂好几次想开口和东方华滟说话,可是触及了她伤感而呆滞的眼神时他又把自己的话吞进了肚子,终于回到了太子府,善于察言观色的下人们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的陛下和皇后娘娘中午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回来就成了这样,看出玉清魂和东方华滟的不对劲,他们识相地安分守己做好自己的事情。
东方华滟一个人加快脚步,走向了自己的华滟阁,一进门便将门关了起来,她背靠着那一扇紫色的门扉,慢慢地蹲了下来,十指交扣于后脑勺上,将头埋在了双膝之间。
前世今生,种种过往在脑海中闪现着,宛若一部电影一般回放着,她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来到这个时空,成为芸芸众生中的一个……异类……
东方华滟从来没有哪一刻像今天这般失魂落魄,难道是因为幸福来得太容易,因为容易得到,所以容易失去吗?
她努力地用自己的灵魂活出一个崭新的东方华滟,可是,她终究不是……
她承认她自私地占有了玉清魂的爱,拥有了晨曦那样可爱的孩子,她沉浸在他温暖的怀抱中不愿意离开,并奢望他们可以永远执手相伴,地老天荒。
可这一切,原本都属于那个随风而逝的灵魂……
人就是如此贪心,一旦拥有便不想放手,说什么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其实,那不过是为失败的人量身打造的最冠冕堂皇的理由!
玉清魂站在门外,想要轻叩房门,透过那磨砂的水晶门,他可以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此时是如此的单薄,他很想将她拥入怀中,让自己成为她的依靠。
可是,她是那样一个倔强的人,总是将自信飞扬的一面示人,殊不知,很多时候,她就像是一只被捉住的鹰,孤傲倔强不肯认输,只有在夜深人静时肚独自用嫩黄的喙梳理杂乱的羽毛,用粉色的舌头小心地舔舐着自己的伤口,然后第二天,继续做她独一无二的滟郡主。
夜从未如此寂静,静得让人能够听到自己起伏的心跳,那原本高悬的明月此时也害羞地躲进了云中,玉清魂最终进入华滟阁是通过密道的,当看到东方华滟蹲在门后蜷缩成一团的身影时,心中莫名地被一股忧伤洇染了。
他把已经昏睡过去的东方华滟抱到了床上,亲自给她盖上了被子,看着她那红肿的眼睛,想起了诸葛问天的话,他和滟儿是夫妻,是最亲密无间的彼此,可是滟儿却不愿意告诉他,那必定是一个惊天的秘密!
既然无法让她亲口对他说出,那他只好自己去寻求答案!
第二天,东方华滟睁开干涩的眼睛,仰望着那紫色的天花板,心情似乎平静了不少,再回想起昨晚的事情,她记得自己明明靠在了门后,哭累了便睡了,中途好像有人将她抱了起来,那个人的气息很温暖,他的怀抱总是给人以安全的感觉。
晨曦一大早起来,玉清魂告诉他今天让他休息一天,可以不去书院,他欢呼雀跃可以和东方华滟待在一块儿的同时,小脸又绷了下来,娘亲好像不是很高兴……
于是某小孩坐在凳子上,双手捧着可爱的小脸,面对着他最喜欢的梅花糕食不知味,他将两块梅花糕塞到嘴巴里,然后擦了擦嘴角边的屑,蹬着腿便从自己的房里跑了出去,后面还传来沫儿那“小殿下,你跑慢一点儿”的声音。
晨曦推开东方华滟的房门,看到她正坐在床上,绣着小花的锦被盖至小腹,披着一头墨黑的长发,一张原本如同昆山白玉的脸此时略显憔悴,他迈着小短腿如同一阵风般跑了过去,三下五除二爬床而上,“娘亲,你别难过了好不好,爹爹才不会听那个臭老头的话呢!”
面对着晨曦,东方华滟即便是难过到了极点也会展露笑颜,她慈爱地摸了摸晨曦的小脑袋,“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管!”
“娘亲,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明天就四岁了!”晨曦摇了摇头,反驳道。
东方华滟被晨曦那幼稚的话语逗乐了,将他小小的身体搂到怀里,“在娘亲眼里,你即便是四十岁也是小孩子!”
晨曦鄙视了一下东方华滟,做了个鬼脸,“娘亲,哪儿有四十岁的的小孩子!我都长大了!”
“娘亲,你不要伤心了好不好,你伤心了我也会伤心的,我要是伤心了笑起来就比哭还难看了,那样你儿子就讨不到媳妇儿了!”晨曦眼珠子一转,小脸在东方华滟的胸口蹭了蹭,娘亲的怀抱好软好温暖。
东方华滟破涕为笑,敛去眸中的忧伤,在晨曦粉嫩的小脸颊上亲了一口,“晨曦,今天娘亲一天都陪着你好不好,你想去哪里玩?”
“真的?”晨曦一听到东方华滟说一天都陪着他就觉得无比幸福,有点儿难以置信,今天爹爹和娘亲都转性了?爹爹破天荒准许自己不用去书院,娘亲又说要带自己去玩,难道这是爹爹和娘亲送给自己的生辰礼物?
“嗯,比珍珠还真!”东方华滟手指捏了捏晨曦那光洁而挺起的鼻子,像极了那个人,还这么小就是个漂亮,妙趣天真烂漫,粉妆玉琢的小童子是也。
晨曦一听连忙从东方华滟怀里爬了起来,如同一只乖巧而不失敏捷的小猫,跳下的床,“娘亲,那你快点起来洗漱,要不然今天就快没了!”
东方华滟摇了摇头,掀开被子,今天难得是阴天,那花园中的徘徊花争相开放,馥郁的香气飘入鼻尖,令人暂时忘却烦恼,心情顿时也变得舒畅了起来。
晨曦见东方华滟简单梳洗打扮好了之后,在门口拉着她的手,“娘亲,我们可以走了吗?”
东方华滟向来是一袭白衣,绾起一个简单的发髻,仙气飘然,和晨曦一起走到了门口,吩咐了下人一声便出门去了。
尽管是阴天,但是西京城中的人并不少,花红柳绿,鹅黄嫩柳,行人如织。
三月是踏青的好时光,两人行至郊外时,很多公子、小姐们也选择了今天出行,出来一趟,感受这天光水色,东方华滟的烦恼顿时一扫而光。
忽然,一个身着布衣的游僧左手持杖,右手持着一个钵盂,脚上穿着一双草鞋,鞋头已经破了一个小洞,旁边沾染着些许黄色的湿泥,看得出来他经历了长途的跋涉。
游僧从那一片又一片的男男女女身边经过,善男信女们有的从身上拿出几个铜板施舍,有的拿出几粒碎银放入他的钵盂之中,发出一声清脆的响音。
“佛祖会保佑施主们平安喜乐的!”游僧向施舍的人们道出一句又一句的祝福,当经过东方华滟和晨曦的身边时,他难得地抬起了头,细细地打量了一下东方华滟,又看了一眼她身边粉嫩嫩的晨曦。
晨曦从自己的小布袋里掏出一锭金子,踮起脚尖,勉强将它投掷到游僧右手的钵盂里。
“夫人大劫将临,好自为之,保重!”
当触及游僧的眼睛时,东方华滟只觉得自己好似被定住了一般,那种感觉有点儿像被催眠,却又有些不同,游僧的话久久地回荡在耳畔,当她意识过来之后,想要继续追问,这一方天地,哪里还有他的影子?
“晨曦,那名师父呢?”东方华滟环视周围,没发现有什么变化,可是那名游僧却实实在在地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线中。
“娘亲,你在说什么?哪儿来的师父?”晨曦一头雾水地问,娘亲今天是怎么了?怎么看都觉得不对劲!
东方华滟心中惊讶,左手自然而然地握着晨曦的手腕,右手开始比划了起来,“就是那名大概有这么高,身着灰色僧袍,左手持杖,右手持钵盂的僧人呀!”
“娘亲,你不会是昨晚没睡好现在在做白日梦吧?这里哪儿有什么僧人!”晨曦无比纠结地说。
“不可能!”东方华滟斩钉截铁,她明明看到那名游僧,晨曦还给了他一锭金子呢!
想到了施舍的事情,东方华滟灵光一闪,“你还给了他一锭金子,不信你看看你小布袋里是不是少了一锭金子!”
“娘亲,你不会是病了吧?我小布袋里的金子一个也不少!”晨曦十分肯定地说,他对金银之物的数量重量向来敏感,为了让东方华滟相信,他还特意看了一下自己的小布袋,并没有少任何东西。
东方华滟后退了一步,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他的话是如此深刻地印在她的脑海中,还有那无比深邃的目光,那种平静的眼神是经历了岁月的沉淀而练就的平和与淡泊,并非一朝一夕可以成就。
“娘亲,不信你去问问那些哥哥姐姐有没有看到那名僧人,这样你就知道我有没有撒谎了!”晨曦摊了摊手,提议道。
东方华滟果然迈着脚步一一询问了一下那些踏青的男男女女们,所得到的的答案都与晨曦所言一致,而身上的银子铜板也是一个没少。
“娘亲,这下你相信了吧!”晨曦一屁股坐在了草地上,伸展着自己的小腰,慵懒地躺在了绿油油的草地上,从一旁不知名的植物上摘下一片阔叶,遮住自己的眼睛,显得格外的闲适迷人。
“大劫……大劫……”东方华滟喃喃自语,望向远方,郊外新鲜的空气中夹杂着些许泥土的清新气息,为什么所有人的都说没有看到?独独她看到了……
东方华滟将晨曦紧紧地抱在怀里,仿佛抱住了他就等于抓住了幸福,然后脸色苍白地一路飞奔着,前往皇宫,东方华滟非常清楚,这个点玉清魂应该在御书房里批奏折。
感觉到有人正火速靠近御书房,玉清魂放下手中的朱笔,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想到了东方华滟,不知道她和晨曦出去散心有没有好一点儿了。
东方华滟拉着晨曦奔进了御书房,速度之急,根本不是一群侍卫可以拦得住的,玉清魂从龙椅上站了了起来,见到东方华滟后连忙走下台阶,来到她的身边。
感觉到她的不对劲,玉清魂向晨曦使了个眼色,晨曦撇了撇嘴便出去了,一边走一边小声抱怨着,“就知道没有这么好的事情!爹爹那个小气鬼怎么可能让娘亲陪我一整天!”
东方华滟直接抱住玉清魂,紧紧的,仿佛一个坠入洪水中急于求生的人,拼命地抓住一根求生的稻草,挣扎着……
“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好不好?”东方华滟的手爬上了玉清魂的脸庞,想到了诸葛问天的话,想到了那名游僧的话,不祥的预感充斥一颗心,几欲崩溃。
玉清魂的手覆上了她的手背,任由着她搂着,看着她眼角边溢出的眼泪,一阵揪心,“滟儿,你冷静一点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清魂,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不再是我,你会怎么办?”东方华滟的目光中饱含殷切,那一双平日里清澈灵动的桃花眼此时流荡漾着一水波光,失去了往日的灼灼逼人。
玉清魂低头在她额上落在一个羽毛般的轻柔的吻,宽厚的手掌捧着她的脸蛋,凝视着她想要逃离的眼睛,为她轻拭泪水,“滟儿,我憧憬你的笑容一如既往的明媚而不忧伤!”
“你就是你,又怎会不是你呢?”
东方华滟低下眼睑,那纤长的睫羽遮掩住一双清水滟滟的眸子,须臾,她双臂环过玉清魂的腰身,仿佛下定了一个很大的决心,郑重其事地问,“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了你,你会怎么办?”
“我会去找你!”
“如果找不到呢?”东方华滟抑制着内心汹涌的波涛,竭力保持镇静,凝视着玉清魂那真诚的眼睛,她真的很想说,却没有勇气去说,如果有一天我永远离开了你,你会怎么办?
“我会一直等着你!”玉清魂轻轻地抚着她的长发,她身上独有的淡淡的药香总是让人心旷神怡,将头埋到她如墨的发间,“一年不相见,我等你一年,十年不相逢,我等你十年!”
滟儿,你知道吗?给我一个承诺,我可以为你等上一万年!
爱情无药可医,唯有爱得更深!
如果时光总要丰满你的羽翼,带你飞去更远更精彩的地方,那么古道荒漠黄沙万里,我定仗剑天涯潇洒不羁,与卿比翼连理,无惧风雨,此心不移!
他不知道她苍白如雪的容颜下掩藏的是怎样的心事,此时此刻,他能做的便是抚慰她不安的心。
东方华滟的手慢慢松开,在玉清魂怀里呼吸渐渐深沉,软榻之上,他为她拉起锦被,指尖婆娑,忽然太监匆匆走进御书房,正要禀报,却被玉清魂一个噤声的动作给阻止了,看到软榻上熟睡的东方华滟,顿时放轻了脚步。
玉清魂走到了隔壁的屋子,坐了下来,斜睨了一眼欲言又止的小太监,“什么事?说吧!”
“陛下不好了不好了……”小太监一想到宫外的消息,吓得语无伦次。
玉清魂皱了一下眉,声音尽量放低,生怕吵到东方华滟睡觉,“什么事说清楚,陛下我好好的,要不然,不好的不是朕,而是你!”
“是是是……”小太监哈着腰,连连点头,“陛下,宫外传言,皇后娘娘是……是……”
“是什么?”玉清魂显然不悦,什么天大的事情不能一次说清楚啊?
“是妖女……”小太监战战兢兢地说,他跪在地上,肩膀都在颤抖着。
玉清魂脸色一变,随即想解决之道,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冷静道,“给朕宣京兆府尹到御书房,还有,给朕把宫里人的嘴巴都管严了,朕不希望听到任何流言蜚语,左腿发,右腿杀!”
“奴……奴才遵旨!”小太监一步一步走出御书房,直到走到了外面才松了一口气。
很快,京兆府尹在太监的带领下向御书房的方向前进,穿越小径花团锦簇,低着头,给小太监塞进几张银票,“公公,不知陛下找下官有什么事?”
“圣意难测!奴才岂敢妄自揣度圣意?”太监拂尘一甩,先是这么说,接着便将京兆府尹的几张银票收入怀中,低声道,“是关于皇后娘娘的事,徐大人小心为上!”
说罢太监便走进了御书房通报,只留下徐大人一个人在后边连声道谢。
御书房中,玉清魂将手中刚刚批阅的奏折放在一边,慢慢整理着,他的桌子上一向都很整齐,就像他办事的风格一样,一丝不苟,严谨求实。
“宣!”
京兆府尹徐大人望着面前这一座近在咫尺的御书房,冷汗涔涔,在得到了允许后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陛下千秋!”徐大人跪下行礼,十分标准的叩拜礼。
玉清魂扬手示意他起身,想起了东方华滟的事情,手中执起杯盖,轻拨茶梗,“京城中关于皇后的传言是怎么回事?”
“回禀陛下,微臣不知……”京兆府尹不知为何脱口而出,他只觉得在自己说出这句话的瞬间御书房中的温度顿时变得凉了起来。
“不知?”玉清魂脸色一黑,出了这样的事情他作为京兆府尹居然不知,“那你知不知道你的脑袋准备和脖子分家了?”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徐大人一听到玉清魂后面的那句话腿都软了,牙齿打颤着磕头求饶。
“朕限你一天之内将传播谣言的始作俑者揪出来,否则你就把你脖子洗干净吧!”玉清魂负手,冷冷地说,在他眼里,一天时间已经够宽裕了,要是一天时间都搞不定,那只能说明他的办事能力不怎样!要是没有一点用,还拿着朝廷的俸禄,那简直就是浪费他的银子!
玉清魂不喜欢养废物,而且向来是把女人当男人用,把男人当驴子用,对于手下的人很严格。
京兆府尹连忙点头答应,颤颤巍巍地走出御书房,中途与楚非凡擦肩而过。
“三哥,你看你把人家都吓成什么样了!”
楚非凡走进御书房,在只有他们的两个的时候他不需要顾及什么君臣之礼,玉清魂见到是嬉皮笑脸的楚非凡,瞟了一眼他的手腕,问道,“你的毒解了吗?”
“解了!”楚非凡扬手,那天他去找任先生解毒,才一个下午任先生就把解药给配制好了。
玉清魂听罢不再说话,楚非凡上前一步,悄声言道,“三哥,京城里来了一个人。”
“谁?这么神秘!”玉清魂没好气地说,楚非凡的性子他是知道的,就喜欢卖关子。
“这个人说起来和三哥你有一点关系呢!”楚非凡又加了一句,想要吊起玉清魂的胃口。
玉清魂因为东方华滟的事情有些心不在焉,“有什么话直说吧!”
“三哥,你一点都不好玩!”楚非凡哼了一声,才开始说出他的见闻,“我昨晚在惊鸿苑过了一夜,半夜起来如厕的时候,你猜我见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
玉清魂没有答话,他知道楚非凡这么说不是真的在问他,而是准备继续说,惊鸿苑是西京城里一座很有格调的青楼,是水中烟的产业之一,幕后老板是楚非凡!
里面的女人环肥燕瘦,应有尽有,有卖艺的有卖身的,也有很多家道中落的小姐在里面维持生计,当然,更有很多他安排的细作混在里面,随时掌握着西京城的动向。
“我见到了一个女人,她蒙着面纱,鬼鬼祟祟地走出惊鸿苑,我一阵好奇,跟了下去,却见她走到了西京城一条比较偏僻的巷子,悄悄将银子塞给一群乞丐,让他们传播三嫂是妖女的谣言。”
楚非凡笑意盎然,在看到玉清魂由原本的漫不经心到后来的重视时不由得弯起一丝笑意,看来三哥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继续说下去!”玉清魂见楚非凡忽然停了下来,一阵恼火,这个楚非凡胆子是越来越大了,说话说到一半,简直就是欠揍!
“我悄悄地跟着她,只见她又进了惊鸿苑,我寻了个由头故意和她撞在了一起,并趁机摘掉了她的面纱,你猜,她是谁?”
“我今天早上都在查她的身份,终于让我查到了,你一定想不到她是谁!”楚非凡十分肯定地说。
玉清魂站了起来,目光移向遥远的窗外,只听楚非凡继续说道,“东方霏云!”
“是她?”玉清魂对于东方霏云不是没有印象,在华国府时没少给东方华滟使绊子,真是没想到她居然敢跑到西京城来。
“这还不算什么,比这更令人吃惊的还在后面呢!她可以自由出入国师府!国师大人对她不一般!”楚非凡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也只能查到这么多,至于东方霏云和西玥国师的关系,他是一点也查不出来。
玉清魂淡淡地应了一声,想着西京城里什么时候多了个东方霏云他居然不知道,现在看来,是有人给她打了掩护,而这个人,应该就是他一直“尊敬”的国师大人了。
“我知道了,你顶替京兆府尹的位置吧!把这件事情给我摆平了!”玉清魂想了想,越想那个京兆府尹越觉得不靠谱,就那样的人也能当京兆府尹?简直是笑话!
楚非凡愁眉苦脸地出去了,他一点儿都不想当官,当官多麻烦啊!还是当一个纨绔子弟比较好,可是一看玉清魂那冷若寒星般的眼神,便知道此事没有任何回转的余地,想想君离还要给那个小家伙当师父,他这份差事就好多了。
“风影!”玉清魂沉声一唤。
“公子!”风影从御书房的某根大柱子上面下来,等候吩咐。
玉清魂手指轻轻地触及龙椅的一侧,那精致而繁复的花纹,那栩栩如生的龙头,无不昭示着驾驭者的无上尊贵。
“给百里流音传书,我答应他的要求!”玉清魂将一封信函封好了之后便交给风影,风影接过信函转身离去。
玉清魂靠在龙椅上,想起了当初和百里流音认识是在青楼里,自己找滟儿,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便会丢下一身政务,满天下地跑,那一次同样是有了一丁点关于滟儿的消息,跑进了青楼里,正看到百里流音在和一个女人准备共度良宵……
因为坏了某个欲求不满的男人的好事,百里流音气急败坏地找他打了一架,最后轰了一座青楼,于是两个人便认识了,因为知道彼此的身份,所以他们从来不会主动谈及一个人,那就是东方华滟!
当时玉清魂并不知道东方华滟便是他要找的人,百里流音可以和他对任何一个女人评头论足,但是绝不会说东方华滟,他隐隐感觉得到,百里流音对东方华滟不一般,表兄妹的关系,护着自己的表妹也正常,所以没有在意什么!
再到后来……
玉清魂脑中细数百里流音曾有意无意透露过的一些消息,如今串起来方知,他知道的秘辛恐怕不少,将自己的满腹心计都藏在那游戏花丛的浪子的表面下。
是夜,玉清魂夜探国师府,看到了东方霏云在诸葛颜夕的房间里照顾着,从她和诸葛颜夕的对话中不难猜出,她们是姐妹。
如果是这样,那么诸葛问天和东方霏云的关系就应该是父女,假如同母异父,诸葛问天不可能会对东方霏云这么好,得知了这么一个消息,玉清魂心中一计已成。
翌日,西玥一百一十一年三月十五,晨曦四岁生辰之日。
东方华滟暂时压下心中的不安,在晨曦的生辰这一天,她要给他一个美好的回忆。
晚宴上,小寿星蹦蹦跳跳的,收到了很多官员送的礼物,眉开眼笑,东方华滟和玉清魂坐在上首,俯视着下面高朋满座,所有人都仿佛被晨曦那天真可爱的笑容感染一般,脸上洋溢着喜悦,这一次宴会,不再像之前那般再有人敢出来挑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