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力灯的光芒,充满着这个拉着厚厚窗帘的房间。
长宽大概都有四亚距的空间,被装饰用的阔叶植物隐隐的分成两部分。这边是办公桌、椅子和书架;靠近门的那边则在地面上铺着一张地毯,摆着茶几和沙发。[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墙上则挂着一望即知廉价的风景和静物素描。
在克洛斯贝尔这个浮华奢靡成风的地方,即便是小公司的经理,这样的办公室也稍显寒酸。如果有能力的话,他们一定会用名贵的油画、地毯和家具来装饰空间,无论协调与不协调,总之要把办公室弄得富丽堂皇——至少上去是这样。
这与个人的喜好无关,这个地方的商业风气就是这样,无论你喜不喜欢都得这么做。
毕竟克洛斯贝尔,乃是“暴发户”的代名词嘛。
作为大陆西部的金融中心,凭借地处卡瓦尔德和埃波尼亚交界之处,却不从属任何一方的便利条件,在短短几十年间这座城市和其中的商人们便积聚了大量财富。但所谓“七代培养一个贵族”,比起来自那些深厚历史积淀的国家,比如同样处于共和国与帝国之间的利贝尔王国的商人来,这里的人的暴发户气息就显得尤为严重。
不过,这个房间的主人,似乎并不在乎他的办公室到底能不能给势利的商人带来“这人有钱,应该是个可靠的生意伙伴”的印象。
他也不需要在乎。
在某种程度上,他对自己的行动有着充分自由的选择权利,就像他总是喜欢早上六时听取属下的工作报告一样。
“……以上。”
在办公桌前站的笔直的女性合上文件夹,结束了每天早上例行的报告。
这位女性大概还不到二十岁,金发梳成发髻,身上则是克洛斯贝尔的公司职员常见的装束,具体就是有荷叶边装饰的衬衫,马甲以及同色的膝裙,起来非常精明强干。
不过,无论是站立时并拢的双腿,挺直的背脊和刻意稍稍上扬的下巴,还是刻意抿的紧紧的薄唇与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的动作,她的身上都有着一般ol(officelady)绝不会有的,可以用“锐利”来形容的气息。
“辛苦了。”
办公桌后的男子点头致意。
这是个四十岁左右的男子。梳得整整齐齐的褐色头发在两鬓已经有了斑白的痕迹,有着一张与其说严肃,倒不如说无趣的平凡面容——往人群里一丢就再也找不到的那种。
“来,并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事情啊。”
“是的。”女性点头表示同意,把整理好的文件夹放在了上司的手里。
“那么,一切照旧……唔,这是什么?”
翻阅着文件夹,男人突然发现有一份她并没有提到的文件。
“从雷米菲利亚首都,经诺曼转过来的……咦?!”
才了几行,男人就霍然站起。样式陈旧但重量绝对十足的椅子随之翻倒,在木质的地板上撞出了巨大的响声。
女性不由吃了一惊。自打她被分配到这个名为克洛斯贝尔的自治州以来就跟着这个男人,至今为止虽然时间不长,却已经进行了许多活动。
辉煌的成就也好,惨重的失败也罢,都不足撼动他那充满了疲倦的无趣表情一丝一毫。
这种淡然,在对男人抱有相当崇敬的部下来,真乃是帝国贵族大将之风的典范。
然而,这个时候,这位在部下心中的典范,手部却剧烈颤抖着,仿佛那张薄薄的纸那边连接着大功率导力器,大量的电荷正入侵他的神经一般。
“准将……”
被部下的声音所提醒,男人做了好几个深呼吸,将心绪平稳了下来。随后,他绿色的眼睛转向部下。
那目光,已经变成如刀锋一样锐利,刺的部下眼睛发疼。
“召集全员。”
“是……咦?全员?!”
短短的时间内,女性第二次大吃一惊。
全员?
那意味着配属于帝国情报部克洛斯贝尔站,整整一百二十名间谍、杀手、特工都要聚集一堂。
这实在太危险了,根本不像是这个男人会做出来的行动。
在女性的印象里,在“业界”有着“金发狐狸”雅号的他,可是个以谋定后动而著称的人。在大多数除了会吹嘘祖先,遇事就只会奋勇向前,脑袋硬的和石头一样的帝国贵族军官里,是上千人中也难得有一位的出色俊才。
然而此刻,既不进一步确认情报的真实性,也不推敲缜密的计划,就算给敌对势力一个将帝国情报部在这座城市的所有实力一打尽的机会,也要全力一搏的准将……这张纸片上,到底写了什么让他如此动容的东西?!
“没听到吗?全员!”
“……是!”
下意识的一碰脚跟,女性转身就走,但却马上又被男人叫住了。
他站了起来,双手插在兜里,低着头开始顺着墙边踱步,嘴里喃喃自语。
“的确,全员太惹眼也太慢……要先纠合小规模部队?……如果我们不动手,其他势力一定会出手把她夺去!……不,说不定就这么耽误的一会儿,那帮政客饲养的黑狗就已经行动了!……我不能冒让敌人掌握主动的风险……”
男人踱步的速度开始加快,焦急之色溢于言表:
“但如果人手不足,就算夺到手里,也一定会被别人抢去……需要集结让他们无法轻举妄动的实力,就算是全员也不够……但集中的人越多,不是越容易泄密吗?”
他突然站定。
转向部下的脸,恢复了平时的冷静,唯有那双绿色的眼睛中,某种东西在炽烈的灼烧着:
“你马上使用高级的导力通讯——不不,那不保险,万一被窃听,爱普斯泰恩的资本家,七曜教会的神棍……很快就会像苍蝇一样云集过来……你亲自去一趟加雷利亚,能调多少人都调来!”
这次,女性感到一股寒气从尾椎向上,似乎要把她的五脏六腑都冻在一起。
加雷利亚,帝国最东端的要塞,将整个悬崖和山体挖空所构成的难攻不落的铁壁,常驻有大量的战备值班部队,同时也是帝国向东部边界邻近的几个自治州和共和国西部进行谍报站的大本营。
情况竟然到了如此严重的地步,一向以智谋和实力自矜的上司都要主动向本部求援了吗?
“是……”
“……你的行动要快。其他人都还好说,协会那帮伪君子才是大大的麻烦,马克莱因……哼,得在他从列曼回来之前,彻底解决此事!”
“……”
“还愣着干什么,行动!”
“是!”
惊慌之下,女性竟然忘了干他们这一行应该牢记的规则,居然举起手贴着眉际行了个军礼,随后慌慌张张的脚步声和叱喝声就在走廊上响起。
男人苦笑了一声。
那孩子是个优秀的年轻人,如果是在军队里,那么现在她大概已经得到了和自己能力相符的地位,作为一个让上司和下属都信赖的优秀军官,成为大陆军界一颗令人瞩目的耀眼新星吧。
就和利贝尔王国的凯诺娜和尤莉亚一样。
然而,帝国的所谓“传统”,却使得身为女性的她,根本就不可能进入战斗部队服役。
深厚的传统,在这些时候反而成了某种沉重的枷锁,创造那些传统的辉煌日子已经远去。帝国,浸透一代又一代军人鲜血的帝国,正被这些枷锁拖着,沉入深不见底的深渊,然后慢慢腐烂在那里。
男人的脚步,在书架前停下。他从上面取下一本厚厚的相册,开始翻阅了起来。
最终,他的目光停在了其中一页。
穿着不同式样制服——有些人根本就没穿制服——的人们集中在一起。
那是两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