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之一
“信二!”
病房的门发出轰然的巨响,靠在支起的床架上的风间信二似乎都能听见门轴合页变形的哀鸣声。
出现在门前的是个中年男子,他有着五十年代出生的日本男性特有,与瘦高的风间信二截然相反的矮而宽的身材,穿着陆上自卫队草绿色的制服,羊毛织的扁帽被粗鲁的揉成长条,塞在软肩章下面固定着。
布满刀刻般的刚硬皱纹,刮成铁青色的下巴和脸颊上,汗珠正在滚滚而下。男人手扶着膝盖喘着气,一口气从停车场跑过来然后冲锋似的爬上六楼,即便是以训练严格闻名的日本自卫队员,对于已经四十多的他来说这也实在太严酷了。
尽管已经从之前和医院的通讯中得知儿子没什么事,风间信哉仍然一把抱住在床上的少年,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多遍才放下心来。
“好啦好啦,老爸,我没事。”
“嘿,你放心,爸爸绝不会放过那些伤害你的人!”
“……”
“怎么,有哪地方不舒服吗?”
“没……只是,在高中生的儿子做出这样亲密的行为,让身为儿子的我感到很难堪啊。”
“什么……”
一向在儿子面前表现的相当威严的风间信哉,不由尴尬的左右转动视线。落入眼中的却是部下的不破中尉故意绷紧面部线条的脸。
还没等信哉从脑子里挤出什么话,病房的门又一下子大开了。身穿米黄色的西装套裙,有着利落短发的女性穿着高跟鞋,踏着响亮的脚步声啪嗒啪嗒的跑了进来,先是向不破掷出了探病用的苹果和梨子,然后猛然扑在了信哉的背上,修剪良好的指甲一下子就深深地陷进了他脸颊和脖子的肉里。
“你要对我的学生做什么!”
“嗷嗷嗷……好疼,好疼!你这个女人在做什么啊!”
“神乐坂老师,快放手,这是我父亲!不好,班长,常盘,快抓住神乐坂老师!”
“老师不可以这样子啊!”
……
无视乱成一团的病房,用红色缎带将及腰的黑色长发束起的千鸟要毫不犹豫的抽出纸扇,狠狠抽在想要从书包里抽出手枪向天鸣枪的相良的后脑勺上,将其打翻在地。
“很疼的。”少年坐在地上用手揉着后脑勺。
“你这是什么表情!不服吗?”
千鸟恶狠狠地逼近了过去。当相良爽快的点头认可的一刹那,纸扇横着抽上了他的额头,再次将之打翻。
少年和少女的日常,仍然在日复一日的进行着。
只是,能持续到何时呢?
…………………………
尾声,之二
少年靠在支起来的病床上,呆呆的着窗外。
碧蓝的大海,白色的沙滩,茂密的棕榈树,嬉戏玩闹的人们,没有一丝云彩,高远的就像要把人的灵魂吸过去的天空。海鸥尖锐的叫声和海浪拍打沙滩的低沉轰鸣穿过窗户,低低的回荡在安静的室内。
想必飞机坠机之前,父母,还有和自已一样在飞机上呼呼大睡的姐姐,所憧憬的就是这样的美景吧。
父亲是小商社的社长,母亲是家庭主妇,姐姐大自己四岁,现在已经上国中了。自己的家庭虽然比不得那些上流的财阀,但总可以衣食无忧,团圆和美。
然而这一切,却在一场坠机中化为乌有。
虽然自己不愿意相信那个满脸挂着职业性笑容,眼睛却冷漠的像是一块冰的护士所告知的内容,但心底里却知道,父亲,母亲,姐姐,这三个生命里最重要的人再也不可能回到自己身边了。
这也太狡猾了。
为什么只留下自己一个人呢?
为什么自己那个时候是在睡觉,连父母和姐姐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呢?
“笃笃。”
门被轻声敲响。少年没有动,任由敲门的人走了进来。
不过,今天的人似乎不是惯常查房的医生和护士呢。
叹了口气,少年转过头。这样简单的动作,在昏迷了七年的身体做出来也相当艰难。
窗户模样的大型液晶屏也黯淡了下来并向两侧打开。吸顶的日光灯代替了液晶屏充当着户内的光源。
那是一名穿西装套裙,有着银灰色头发的女性和一名穿着西装,有着金色头发,嘴角带着迷人笑容,上去精悍异常的男性。
如果姐姐还活着的话,说不定第一眼就会迷上两人当中的男性吧。
他认识两人之中的女性。从醒过来的第一天起,那个有着银灰色头发的女性就来问了不少问题。不过当时跟在她身边的是另外一个,脸颊上有着伤疤,头发乱糟糟的东亚男性。
女性是律师。
这真了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