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不再是大公之后,套在身为大公第一继承人的伊利亚身上的法律条文就会完全失效,自共和制度建立以后对大公家族成员默认的玻璃天花板也将土崩瓦解。这个还不到二十岁,却有着战争英雄花环和与之相配的坚强实力的女孩,以她表现出来的军事才能、比恩兰战役之后罗马的弱势和军队高层对她表现出的隐隐欣赏,议员们甚至都能想到有什么样的前途会落在她手里。
将军的指挥刀,甚至元帅权杖……然后只要她愿意脱下军服,恐怕五年之内,走完应有的程序,赫尔维西亚第一个女议长就会诞生——这还是他们这些议员愿意冒着被愤怒的选民轰下台去的危险,用尽手段拖延这个事实的发生的情况。英雄的光环对人民的吸引力,是他们这些议员走上街头进行再多的演讲和鼓吹都难以企及的。
即便抛去这些远景都不谈,眼下罗马人要求的是“赫尔维西亚大公家的女儿”,这个坎儿怎么过去?
选出一位新大公?议员们彼此,马上就感到了绝望:他们对自己的贪婪再清楚不过。等他们达成了瓜分属于“大公”(而非弗朗索瓦-阿尔卡迪亚个人)的财产的协议,再找到一个听话又有女儿的阿尔卡迪亚家族成员把他推上大公之位,说不定坐在议长位置上的早就是伊利亚-阿尔卡迪亚本人了!
在那一天,赫尔维西亚议会以从未有过的高效,决议拒绝罗马人的和谈条件,并将大公本人的辞呈以“未递达议长本人”为由忽略了过去。
“……”
梨旺漠然的着菲利普。一向以来,她对那个没见过几面的男人印象都差到了极点。然而每次当她在那个给人以春风般和熙印象的女性面前口不择言时,一向温柔的姐姐总是叹着气阻止她。
“虽然知道他对你们母女很不好,可不要在我面前说这个可以吗?”
“他真的很宠你呢,姐姐。”
失魂落魄的梨旺闭上了眼睛,轻轻的对那个自己曾经憧憬无比的背影说。
一向以来,自己总以为姐姐和自己是一样的。
一样喜欢音乐,一样很讨厌教会那帮神棍,一样被迫穿上这身军装,一样对后辈和学生很温柔,一样被父亲抛弃到不见的边边角角的地方不闻不问……
然而此时,无意间抓住那个总是让她感到安心的吊坠的手心里,突然**辣的疼起来,仿佛握住乃是烧红的烙铁。而在那下面,心脏中仿佛突然有什么东西裂开了一样,痛的让她闭上了眼睛,咬着嘴唇颤抖着。
似乎根本没到梨旺的样子,菲利普沉稳的声音继续在小小的候车室内回荡。
三年来,双方的谈判进程一波三折,经历了比恩兰的暴乱,南部边界的摩擦以及其他一系列几乎让谈判彻底破裂的事端,最终划定了边界,谈妥了关税协定和水资源分配,达成了双方在低地国家的势力范围的默契。
然而眼谈判就要成功的半年前,罗马使节团却突然旧事重提,要求“赫尔维西亚大公家的女儿”担任“罗马皇室的第三皇妃”来为两国之间的和约做保障。
这一次,议会和大公的态度却双双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大公对罗马使节团表示,如果梨旺本人同意,这件事情也不是不可以。然而没了落入凡间的瓦尔基里亚的威胁,议会并不考虑大公的意见,颇有意和军方强硬派结盟,继续把战争打下去。
但军方高层对议会的拉拢并不热心。担任参谋长的塔西尼将军在议会的年初质询中表示,近年来北部、东部和中央的后备兵员已经陷入枯竭境地,不得不以不足龄的少年充数,并延长士兵服役年限来维持东部各军区的兵员数量。考虑到军方的意思,议会这才松口。
“所以说。”
半晌之后,梨旺放下抓着吊坠链子的手,脸上的神色似笑非笑:
“阿尔卡迪亚……大公他,实际上给我安排了一场相亲会?”
叹了口气,菲利普注视着梨旺。
“殿下……”
“……”梨旺沉默着。
“殿下,请他们。”
结着窗花的玻璃外面,差不多一半的官兵已经登车。刚刚加了一倍的煤气灯的充足光源下,由于营养不良而身体单薄,即便穿着厚厚的军大衣也直打哆嗦的少年少女占了差不多三分之一。理论上应该达到十六岁的他们当中,甚至有比十四岁还不到的佐天还低一头,完全就是孩子的存在。而率领他们的军士们,则要么是比他们大不了两岁的少年少女,要么是四十岁以上钢盔下露出的头发都已斑白的老兵。
“这是之前驻扎在比恩兰的第三师。野战部队尚且如此,地方军如何,在2小队呆了那么久,你应该比我还清楚。”
“我好伟大啊。”梨旺的脸上充满了讥诮:“赫尔维西亚大公和议会,以及所有人的明天,就维系在我的相亲会上。”
“不为了赫尔维西亚,也不为了我。”菲利普低下了头:“为了这些孩子们!求求你……”
“你……”梨旺突然难以置信的睁大了眼睛。
“难道,你想让2小队的那些孩子们,也经历和菲莉西亚-海德曼少尉曾经经历过的一切吗?不,甚至更糟。和你姐姐不一样,你没有她那样的军事才能。再来一次比恩兰战役,又从哪找来一个伊利亚-‘瓦尔基里亚’-阿尔卡迪亚来挽救那些孩子们呢?”
“你是……”
“拜托了,别让那些孩子们遭到那样的命运!彼方,暮羽,乃绘留……你是这样叫她们的吧?”
默然良久,梨旺抬起面孔,黑色的眼睛里似有火焰熊熊燃烧。
“你说服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