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些能力者,怎么能知道……我们想要……什么……”
不屑的冷笑声从少年牙缝里发出,却在少女如春风般温暖的笑容面前溃不成军,连带着最初强烈的语气到了最后都有点中气不足了。
“不被别人欺负,也能保护自己心爱的人不被人欺负——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少女笑着给了少年最后一击。
“别!别开玩笑了!”
心中最软弱的伤疤被人毫不留情的揭开,脸色通红的少年身形晃动着,连带着指向少女的枪口也摇摇晃晃。
“啧,真是危险呢,人家可是很怕的啊。怎么办呢——”毫不在意枪口的少女将在子弹面前和一张白纸也没什么区别的残破坤包丢在一旁,左臂抱着发育良好的胸部,右臂支在左手上,右手握拳托着下巴做思考状。
“不如这样吧。”随着一个响指,少女猛然抬头。少年与她浅色的美丽瞳孔对上,脑袋一晕间猛然打了个寒战:那目光如剃刀般锋锐,如冰雪般寒冷,与少女那和蔼如大小姐般优雅而礼貌的微笑毫不相称。
“为了人家的安全,人家要剥夺掉你的视觉哦!”
伴随着柔美音色的险恶宣告,少年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到了——不,正确的说他的视膜和视神经仍然忠实的把神经信号传入大脑,然而他的视觉中枢却无法解析这些信号并将之还原成可以理解和储存的图像。
从未有过的骤然间失去视觉能力的少年说不惊慌,那是骗人的。然而大蜘蛛在训练中给予他的条件反射强迫他无法叫出声来。惊慌的他依然惊慌,却能勉力将注意力迅速转移到别处,就像在训练中蒙上双眼之后做的那样,少年把注意力转移到听觉和触觉上。
脚底传来的轻微的压力变化保住了失去视力之后的身体平衡,而少女微微的呼吸声暴露了她的位置,少年把持的akm的火线微微下移,从不易击中的头部挪到了面积较大的躯干部位。
“啊拉!不到了还能这么沉着吗?”耳边传来了少女微微吃惊的声音,少年瞬间有一点点得意,毕竟,在这样强的能力者面前占到优势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然而接下来少女微微带着恼怒的宣告让他坠入了冰窖。
“那么——你的听觉,人家也收下了。”
剧烈的耳鸣声,还有,似乎是固法前辈的尖叫声?所有的一切旋起旋灭。少年陡然坠入了从未经历过的绝对寂静之中。在平时,听觉正常的人类无论处在何种环境之下,绝对的寂静都是不存在的。即便是在忍耐孤独的训练中,身处地下十米左右与外界绝对隔绝的少年也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血流声,呼吸声,肌肉收缩声和内脏蠕动声,偶尔还能听到地震波的声音。那些平常细微到根本注意不到的声音在独处三天之后变得清晰可闻,一周后如同激烈的战鼓和雷声在耳边回响。大多数人到此就坚持不下去了,而少年是那些少数人之一。
即便如此,陡然的绝对寂静让少年很不适应,加上失去视力之后的绝对黑暗,少年现在仿佛是身处于坟墓之中,眼睛和耳朵里面都塞满了泥土,只能凭借心脏撞击胸腔和肌肉彼此之间的摩擦来感觉自己的状态。也亏得少年的神经坚韧远过常人,换个人恐怕早就惊慌失措陷入歇斯底里状态,扣动扳机,致命的子弹就会四处挥洒。
顺理成章的,少年也能想到之后会发生什么。即便失去了听觉,他仍然能想到站在面前不到五米的少女脸上的微笑和她眼眸里射出的那冰冷锐利的视线之下,那粉红色的薄薄嘴唇轻轻开启吐出的柔软语句。
“接下来,是你的触觉哦……嗅觉和味觉,这些似乎没什么用处,不过顺道也拿下吧。”
终于,随着这些证明自己还活着的证据都不存在,少年陷入了惊恐之中。无论受过怎么严格的训练,他毕竟还是一种叫做“人类”的感性生物。当精神被禁锢在大脑的方寸之地,无论掠过鼻腔和气管表面粘膜充满肺部的空气,还是随着心跳奔行于血管表面挤压周围组织的脉动,肌肉纤维收缩时和筋膜的摩擦,这习以为常的一切都感受不到时,无论再怎么坚强的人类都将不可避免的陷入到恐慌的境地。
我存在吗?有什么能证明我存在?
这些自古困扰无数哲人的问题,在被抹杀了所有感觉的少年精神深处浮起。只要一段短短的时间,它们就可以把这个正处于人生初期的少年折磨到发疯的境地。
“常盘台的女王陛下——请不要玩弄我的部下了可以吗?”
难听而嘶哑的声音突兀的出现在少年的精神深处,宛如鞭子样重重的抽打在少年逐渐沸腾起来的心灵上,仿佛某种屏障清脆的破裂声,瞬间所有纷繁复杂的感觉又重新回来了。
心脏,肌肉,内脏……随着肋骨间的肌肉和膈肌运动,新鲜的空气拂过鼻腔和气管,充满肺部……血流与血管之间摩擦的声音。肌肉收缩的声音,空气掠过地面卷起尘土和落叶的声音,以及对面少女吃惊的叹息……少女长长的齐腰金发,灰黄色毛衣和灰色百褶裙,以及修长的手臂和美腿上纷繁复杂的蕾丝边装饰,在冬日夕阳的斜照下,鲜艳如血。
垂下枪口,少年缓慢而谨慎的后退。无论自身刚刚经历过的地狱般的感受,还是从前辈口中报出的名号,都证明对面这个上去甜美无比宛如天使下凡的少女,绝不是自己能对付得了的。与其呆在这里拖前辈的后腿,还不如离开的好。
慢慢摘下墨镜的蛇谷次雄露出纵贯整个右边脸颊的可怕伤疤,从额头直到下巴。最可怕的东西出现在被伤疤纵贯的右眼眼窝,那里,和左眼清澈的深褐色眼珠不同,完全是浑浊的蓝白色而且没有瞳孔的球状物占据了整个眼窝,无数细小的红色和紫色筋络在健康的小麦色皮肤上张开来,最外侧甚至达到了眉毛上方。所有的筋络顺着眼眶汇聚到蓝白色的球体上,仿佛一张小小的蛛。
“哦,原来是这个东西……原来如此,在它面前人家无功而返也是可以接受的呢。”
与首次到蛇谷墨镜下的阵容的少年倒吸一口凉气,以及虽然知道这一事实却仍然忍不住偏开视线的固法的震惊反应不同,在全学园都市顶尖的七名level5中排名第三,人称常盘台女王的食蜂操析饶有兴致的仔细观察着这有着狞恶外表的物体。
“你运气不好。”蛇谷淡淡的说着:“心灵操控的能力对我是没有用处的。而且你的部下们——”
瞬间,两支mag如撕扯油布般的吼叫声响起,在固法美伟脸色骤变的呵斥和食蜂操析漂亮的浅色瞳仁的反光中,一道黑色身影一闪而过。
零点三英寸的子弹组成一条火焰锁链横扫大蜘蛛巢穴周围的废墟,落到钢架和混凝土立柱上发生复杂的反弹,和直射过来的子弹一起组成了缭乱的火力。不少本来躲藏在火力死角的身影顿时狼狈不堪的被逼了出来,随后这些身穿灰黄色毛衣和灰色百褶裙的身影就陷入了ak和m4的交叉火之中。然而似凶猛无比的子弹似乎只是逼出这些隐藏的攻击者罢了,前后只有几秒钟功夫射击便停了下来,只有几个人被子弹或者溅起的碎片擦伤。这些毫无经验可言的常盘台学生们手足无措,在复数的枪口监视下体若筛糠。
这种出乎意料的结果让已经习惯了从风纪委员角度问题的固法美伟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有些疑惑。
“你的部下们太差了!”
随着蛇谷的怒吼,粗大的金属链条带着骇人心魄的啸叫便落在食蜂仅仅来得及护在秀美脸颊前面的右臂上。令他微微一愣的是,带有蕾丝手环装饰的白皙胳臂并没有在这一记猛恶的鞭击下受到任何伤害。
顺着链条运动的方向,食蜂操析拧腰、转身、翻腕一气呵成,充满了优雅气息从容不迫的动作即便以蛇谷如铁石般的心肠依然的呆住了一瞬间。在那一瞬间之后,食蜂操析用右手和右臂紧紧夹住了袭来的金属链条。链条上面刻意挫出的锐利异常的破碎边缘并没有伤到食蜂白的如牛奶般顺滑的皮肤,而是在似乎是丝绸材质的白色手环和臂环上擦出了大蓬的火花和尖锐的声音。
一股沛然莫当的巨大力量顺着链条传来,可以承当数千瓦功率的摩托车传动链条在这股力量下先绷得笔直随后就发出了变形的哀鸣。骇然的蛇谷急忙放手,即便如此,生满了老茧的手心仍然在链条手柄的摩擦之下破了好几个口子,一时间鲜血淋漓。
“呵呵呵……”发出了快乐而骄傲的笑声,食蜂操析单臂甩动着从蛇谷次雄手里夺来,相对于她苗条匀称的身体显得格外粗大的金属链条,如臂使指般轻松惬意。
“您说的没错。”第一次,面对一个无能力者,骄傲的常盘台女王用上了敬语:“心灵操控的能力对您毫无作用,可只要对人家自己有用就可以了。”
“嘿!”蛇谷有些默然。这能力还真是好用,影响,乃至直接操纵别人的所感所思以及记忆就不用说了,无论对于普通人还是能力者,食蜂操析的能力宛如杀手锏的存在。而当心灵操控无法对目标起到应有作用时,通过对自己精神的暗示和对神经系统的调整,依然能在那具苗条匀称的身体中压榨出所有药物和刺激都难以企及的力量、速度和协调性,以至于受过专门反能力者训练的自己对她颇有一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您就不在乎您的部下们吗?”
蛇谷指了指那些被自动武器火线锁定,手足无措的常盘台学生。对于见惯了学园都市黑暗一面甚至本身就是黑暗的组成部分的他来说,使出这样令固法美伟颇为皱眉的手段没什么顾忌。然而对于食蜂操析来说,这种程度的威胁甚至连让她皱皱眉头都做不到。
女王骄傲的了狼狈不堪的部下们:“她们的确是太差了呢——不过,这是在我没有处于应该在的位置的情况下。”
随着这样一句仿佛宣告自己地位的话语,十几个暴露出来的学生慌乱的眼睛迅速失去神采,灰蒙蒙的瞳孔中显露出和她们的女王一般锐利而冷酷的眼神。或明或暗,无论处在露天还是掩体内的大蜘蛛成员,都感到一种寒意如细微的电流般从头到脚流过全身。
“蜂群模式……成功了吗?”
蛇谷喃喃自语,脸上露出了奇怪的笑容。这种在蛇谷早年受训时还仅仅是理论存在的模式,如今就在他的眼前变成了现实。这种理论的实现需要一个心灵操控能力者为蜂王,直接控制或辅助蜂群中的能力者进行打击。由于信息只需要单向流动,蜂群模式并不像幻想络那样会对脑力开发殆尽的超能力者造成额外的压力。当上一代能力者中并没有出现的同时能控制足够数量的level5操心者在食蜂操析身上得以实现时,以前尽在理论中能够实现的蜂群模式也就顺理成章的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