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室久已衰微,王爷功德巍巍,生灵仰望。自王爷起兵以来,麒麟降生,凤凰来仪,黄龙出现,嘉禾蔚生,甘露下降,此天人之应,异气齐声。王爷宜应天顺人,早正大位……。”
“圣人云:名不正则,言不顺,今王爷三分天下已得其二,万民共仰,天下归心,名正言顺,有何可议?岂不闻天与弗取,反受其咎……?”
“少伯,劝孙权称帝是在《三国演义》的第几回?我怎么找不到?”
“第九十八回,难张温秦宓逞天辩,破曹丕徐盛用火攻。”王少伯苦笑着回答,又赶紧提醒道:“不过东家,这一段你可绝对不能抄袭,‘大江之中,黄龙屡现’这句话,用来劝说王爷称帝绝对不合适——用来影射东家你有称帝野心还差不多。”
“是吗?”卢胖子一边随口回答着,一边翻看着三文钱买来的盗版二手《三国演义》,当看到王少伯提到这段时,不第秀才卢胖子稍一沉吟,马上就一拍大腿说道:“没错,这段话绝对不能抄,现在王爷离长江有十万八千里,我离长江才几里,抄这段话绝对不合适!——少伯,劝司马炎称帝是在第几回?”
“第一百一十九回,假投降巧计成虚话,再受禅依样画葫芦。”王少伯更是苦笑的回答,又好心好意的劝道:“东家,这种动笔杆子的事,还是让学生来代劳吧。说了东家也别生气,学生替你润色草稿再让你抄写,就算文笔再怎么不济,也比你这抄袭得不伦不类的强。”
“知道你是好心,但你这就不懂了。”卢胖子一边摇头,一边翻看着盗版《三国演义》说道:“这么大的事,我不亲自动笔亲自构思,王爷还能认为我对这件事是出自真心实意?是出自一片赤忱?我当年考秀才的卷子都是从废卷里挑出来,你写得妍五俪六的文章送到了陕甘,王爷还不得一眼看出我是找枪手代笔?还不得大骂我没有半点真心诚意?”
“嘿,果然是在第一百一十九回,少伯果然好学问,好记心,好,这段可以抄。”翻到了司马炎代魏自立那一段,卢胖子更是大喜,赶紧又提起毛笔蘸了鸡血,埋头在信纸上歪歪扭扭的抄了起来。
“东家说的,或许有理……。”王少伯稍一盘算,觉得卢胖子的分析还是很有道理的,吴老汉歼既然在回函中暗示卢胖子劝他称帝——当然是希望卢胖子是一片赤忱,出自一片诚意,如果卢胖子真找几个枪手代笔,抄了书信送到吴老汉歼面前,吴老汉歼一眼看出是枪手所做,心里自然不会高兴到那里去,反倒是卢胖子这些抄袭而来、狗屁不通却明显出自亲笔真心的句子,可能反讨吴老汉歼这种武夫的喜欢。
“东家,你的话虽然有道理,但你有没有考虑到这一点?”王少伯忽然又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忙说道:“现在东家你在大周军队里如曰中天,名震天下,王爷暗示你劝他称帝,摆明了是想让你起一个带头作用,带动所有的大周将士拥戴王爷称帝,你的劝进表王爷肯定是要公诸于众让全天下的人都看到的,你抄这么一份不伦不类的劝进表送给王爷,王爷拿了公诸于众,岂不是要贻笑大方了?”
“我当然有考虑到这点,不过你认为我这一道劝进表送到王爷面前?王爷就会马上登基称帝了?”卢胖子一边继续用鸡血奋笔疾书着,一边冷笑着说道:“王爷肯定会回信把我骂一个狗血淋头,然后我重新再写一道劝进表去,王爷还有可能只是考虑我的建议,在小范围内讨论这事,直到我上第三道劝进表,王爷才有可能勉为其难的登基,当这个大周皇帝。”
“明白了。”王少伯点头,不再唠唠叨叨的打扰卢胖子书写肺腑之言,只是恭敬说道:“那么东家的第二道和第三道劝进表,再让学生来代笔吧,保管东家和王爷都满意。”
“你现在就可以动笔。”卢胖子一挥手,“南京离陕甘几千里路,几来几回不知要耽搁多少时间,你现在就把后两道劝进表写好,咱们每隔十天派一个信使送去陕甘,这么就不会耽搁时间了——还可以省得再杀鸡。”
王少伯答应,赶紧坐到卢胖子的对面摊开纸笔,也是用毛笔蘸上公鸡血,随意构思一下,然后就专挑着最华丽的辞藻、最激昂的文字奋笔疾书起来。这时,正当无良主从写劝进表写得声情并茂、不亦乐乎的时候,肖二郎忽然鬼鬼祟祟的摸进了卢胖子的签押房,拱手小声说道:“少爷,王煦王大人、索侍卫和吴侍卫他们又来了,说是要见你,正在行辕门前等候。”
“叫朱神医去打发他们。”卢胖子头也不抬的答道:“让朱神医告诉他们,就说我和少伯去太平府巡视百姓的抢收抢割去了,大概要两三天后才回来。”
肖二郎领命而去,留下无良主从继续在签押房中书写欺世惑民、大逆不道的文字,又过了许久,直到卢胖子和王少伯都已经停笔收工了,端着茶杯小人得志的敲起二郎腿休息了,朱方旦和肖二郎才从外面进来。刚一进门,朱方旦就大声叫苦道:“东家,下次这种事你还是叫别人吧,学生足足被他们缠了半个多时辰,说什么都不肯相信东家你真的去了太平府了。如果不是熙官发飙拦着,他们肯定要进来搜查啊。”
“缠就让他们缠一会吧,他们缠的时间越长,对我们就越有利不是?”卢胖子晃悠着二郎腿说道:“今天已经是八月十三了,等到田里的秋粮全部脱粒入库,新兵艹练成熟,火器大量制造出来,咱们就可以腾出手来陪满狗玩了。现在先陪些笑脸,将来再找回来。”
朱方旦嘿嘿一笑,对卢胖子的观点深感赞同,末了,朱方旦又笑道:“不过东家,王煦对你可不错,你这么哄着他玩,将来东家又忽然和满狗撕破脸皮,你这位朋友可就没办法向满狗朝廷交代了。”
“没办法,卿本佳人,奈何为贼啊?”卢胖子叹息一声,说道:“等到和满狗彻底撕破脸皮的时候,我尽力挽留他留下,如果他能答应当然最好,如果他还在执迷不悟,我也没办法了,缘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