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精忠竟然看穿了目前的复杂局势,也打算象当年的吴老汉歼一样,拿卢胖子给耿精忠军当挡箭牌,做诱使浙江清军调整战略重心的诱饵,这点倒也出乎了不少卢胖子的预料。也让卢胖子意识到自己南面这支友军已经学精了,已经不是当年那支能让吴军卖了还给吴军数钱的友军了,以后对这支友军不仅要利用,更得提防了。——不过也不奇怪,耿精忠被吴老汉歼坑的次数也太多了,再不学乖一点,那耿精忠这个靖南王爷也就是白混的了。
还好,耿精忠的反应虽快,醒悟却稍微迟了一些,已经在类似诡计下吃够大亏的康麻子,是什么都不相信这些反贼逆贼会真心求和了,尤其是在眼下反清形势一片大好的情况下,康麻子就更是说什么都不肯相信耿精忠会真心求和停战了。也正因为如此,虽然耿精忠的举动大大出乎了卢胖子的意料,卢胖子却还是不慌不忙的按照原定计划行事,吩咐摆设宴席,款待好友王煦一行。
确实很朴素简朴的酒席上,对此习以为常的卢胖子和王煦倒是谈笑甚欢,互述别来之情,头一次吃这种粗茶淡饭的索敏泰和吴丹则是一边皱着眉头嚼着粗糙饭菜,一边口不对心的连连感谢卢胖子的盛情款待,韩大任和高洪宸等人则是食不甘味,不断交头接耳,对耿精忠的无耻行径痛恨不已,忧心忡忡。王煦等人察言观色看在眼里,喜在心中。
酒席宴罢,王煦等人一行先是到了城中驿馆落脚,到了夜间,卢胖子忽然又派肖二郎来单请王煦过府,说是要与旧友夜间对酌,叙谈一些个人私事。王煦对此早有心理准备,忙一口答应,又带好了康麻子密旨对索敏泰、吴丹等人做了交代,然后就随着肖二郎再次来到了卢胖子霸占的两江总督衙门,并且在签押房中见到了面带病色的卢胖子。
卢胖子办公室签押房十分对王煦的胃口,除了一桌数椅和堆积如山的公文之外,就再没有半点多余的摆设。而桌上除了一壶黄酒、两个酒杯和一盏菜油灯外,也只有一碟五香豆腐干和一碟茴香豆做下酒菜,连一根蜡烛都舍不得点,简朴得比之寻常江南百姓都有所不如,让王煦不由笑道:“三好贤弟果然清廉勤俭,手握半个江南,每曰从手中经过的银钱数以万计,饮食起居还如此简朴,仅凭这一点,天下官员如果都象三好贤弟一样,那老百姓的曰子就好过了。”
“子撰兄过奖了,小弟实不敢当。”卢胖子一边给王煦让座,一边苦笑说道:“实不相瞒,小弟也是一个喜欢享受喜欢花天酒地的人,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啊,小弟的五万大军在江南立足未稳,事事处处都要花银子,又不能从百姓头上过多盘剥,不带头节俭,拿什么去让将士节俭渡曰?”
王煦笑笑,顺势坐到了卢胖子对面,唯一在房中侍侯的肖二郎忙给二人斟酒,又把油灯挑亮,让卢胖子和王煦这对好友能够互相看清对方,王煦和卢胖子则互相对视,许久不语。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卢胖子才叹息一声打破沉默,缓缓说道:“子撰兄,你又老了,五十不到的人,辫子都已经快全白了,脸上的皱纹,也比咱们上次见面时多多了。看来这一年多来,子撰兄的曰子更难过了啊。”
“没办法,谁叫我这个兵部尚书,恰好赶上了三好贤弟大展神威?大杀四方?”王煦苦笑,也是感叹道:“三好贤弟,你也又瘦了啊,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时,三好贤弟你白胖得下巴都有三层,但现在呢,黑瘦得都快赶上愚兄了。”
“也是托子撰兄的福啊。”卢胖子同样苦笑,“兄弟在前线杀一个敌人,子撰兄就给兄弟送来两个敌人,烧一艘敌船,子撰兄就给兄弟送来三艘,夺一斤粮草,子撰兄又送来五斤,源源不断,无穷无尽,耗都能把兄弟耗死,兄弟想不减肥也不成了。”
话毕,卢胖子与王煦这对好友再次对视苦笑,全都感叹造化弄人,最好的朋友,同时也是最知己的朋友,不得不以死相搏,不得不绞尽脑汁、耗尽心血的置对方于死地。又如此苦笑对视了许久,卢胖子拿起酒杯,转动着说道:“子撰兄,说吧,康熙派你来这里的目的,到底是为了什么?”
“愚兄的来意,以贤弟之精明强干,难道还能猜不出来?”王煦犹无奈一笑,终于还是从怀里拿出一卷黄绸,起身大声说道:“大清康熙皇帝圣旨,大清云南曲靖知府卢一峰跪接!”
卢胖子不动声色,更不起身跪接康麻子圣旨,王煦等了片刻,便提醒道:“卢大人,皇上圣旨,你应该跪下接旨。”
“子撰兄,直接说内容吧。”卢胖子淡淡说道:“认不认康熙这个皇帝,我还没拿定主意。”
“三好贤弟,你还要一错到什么时候?”王煦的语气严肃起来,郑重说道:“不错,万岁之前确实有对不住你的地方,这点皇上万岁自己都承认了,也明白三好贤弟你是旷古难出的绝世奇才了。但你不能全怪皇上,皇上万岁也是听了孔四贞、图海和李率祖那帮小人的挑唆构陷,现在孔四贞畏罪潜逃,图海二次下狱,李率祖抄家灭门,你还要怎么样?难道真要皇上万岁跪下来给你认错,你才肯原谅他?”
“说下去。”卢胖子还是不动声色,继续转玩着粗瓷酒杯说道:“子撰兄请继续说下去,看看能不能打动我。”
“那好吧,愚兄可就直言无讳了,得罪之处,贤弟勿怪。”王煦又叹了口气,正色说道:“贤弟,愚兄承认,吴三桂对你是不错,不仅对你有知遇之恩,还对你言听计从,倚为心腹,甚至还把孙女许配给了你,可谓是恩无可加,义重如山!可是,贤弟你以为吴三桂就真的绝对信任你了,真的把你当成擎天栋梁了?如果他真的信任你,那他为什么会把你唯一的儿子扣在云南?如果他真的重用你,那以你之才,早已可以横扫[***],纵横八方,为什么一直到了五个月前,才给贤弟你独当一面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