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违法犯禁么?”
“知道。”
“知道还故意为之?”
“大人,俺是山东人,响马,流贼,官兵,哪一样不要命?家里老小要养活,不能喝西北风去,况且百姓也要吃盐,小人倒不觉得是怎么样丧天良的事。现在他们勾手拿人,小人失风被拿,怎么打怎么罚,都认了……唉,就是家中老小……他娘的,现在也故不得了!”
这山东汉子倒真是硬气,只是说到最后,大约是想起自己家人无人看顾,一时间,脸涨的通红,神色也颇为狰狞,就算如此,也是没有说一句求告的话,一身傲骨,倒真的是叫陈名夏动容了。
“好硬气的人。”陈名夏自幼读书,家中境况也很不坏,眼对着这样的穷苦人,虽然悲苦,却如此傲气,当下便点头道:“你这般模样,大约也是没遇过一个怜尔等悲苦的官。既然如此,今天我非要做一回快意事不可!”
他回转头,对首县道:“盐政之事,学生尚要整理,现在就不要处分这些穷苦人了,拿去给盐狗子出气,也亏扬州府的大尹做的出来?贵县如无异议,学生就令现在放人,如何?”
他一个四品大吏,放几个私盐贩子还算什么事?就算得罪个把盐商,也是无甚要紧。首县在普通百姓眼中是天下人,灭门知县,破家太守,不过在陈名夏这样的中枢要员跟前,当真连个屁也不算。
当下只是打躬,脸上也是笑出花来:“这等小事,当然是由着大人处置,还问鄙县做什么?来人,来人,赶紧放人。”
一群衙役带围观过来的百姓都是呆了,扬州这里,盐商势力极大,和朝中显宦和南京勋臣都能勾上,和府县道尊都能拉手说笑话儿,权势之大,一般百姓见了当然是束手蹑足,不敢大言。至于私盐贩子,拿着向来是打个臭死,或是关在盐场里当苦力,最倒霉的,还可能被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今曰这个年轻大官儿,两句轻飘飘的话,就是立时放了!
眼见衙役过来,麻利地解了自己身上绳索,一伙私盐贩子也是做梦一样,连同打头的壮汉一起,都是站着发呆。
“我怜你是个顾家的人,不是说你贩私盐就对了。盐政这么纷乱,国家是要整顿的。”陈名夏目视那个汉子,沉声道:“安生等待,看你模样,当兵也是好料子,现在太子整顿军武,就要誓师北上,哪里挣不到一个饭碗?功名富贵,也但在马上取。”
“是,小人谢过大人天恩,容图后报!”
到了此时,那汉子终是露出感动莫名的模样来,跪在地上重重叩了个头,然后起身便走。
他倒是干脆,说走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