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淮位于淮水南岸,涡水在临淮城东北三十里处汇入淮水,溯涡水北上,则是青州郡的南部重镇彭城,彭城的东南为睢宁,睢宁与彭城相距五十余里,两年之前尚为相互为犄角,并为青州南境门户重地,如今却是东海向彭城发动攻势的前沿基地。
东海之战,徐汝愚潜往沂州谋刺,伊氏宗长、青州之主伊周武暴体身亡,伊翰文其时身裹东海战场,为能领兵返回青州与其兄伊崇武争位,将临淮让给陈氏,与陈氏两相罢兵。
张季道率羽咋营军接管临淮,从临淮出兵四方,往西占桑邑、博陵、定远诸城,其势直侵江津、清河;往南占濠州、清流诸城,其势直逼南面的白石,又在淮水北岸筑泗州城,出兵东北,夺睢宁、灞阳、海州诸城。
张季道以仪兴行辕总管的身份总管诸城军政,所辖地域比原先的仪兴府大上一倍不止。便宜北线战事,陈预又将宛陵西北的重镇泽当划入仪兴行辕治辖。泽当位于泽湖西北、淮水北岸,历来是东海西北部的重镇,控扼淮水进入泽湖的咽喉口。
张季道领兵征战不休,将东海疆域不断向北、向西拓展,泽当成了东海腹地,与睢宁、临淮形成对下邳、彭城的夹击之势。
数年之前,北线战事推进甚便,陈预不虞其他,便将泽当及附近小城军政一并交于张季道。徐汝愚从北唐南归,在白石、广陵集结重兵威胁东海南境,陈预急调北线兵力南援而不能,这才发现张季道在东海郡西北已成分庭抗礼之势。
张季道经营临淮数年,昔时小邑,已成淮水中游最重要的城池。宜观远在汾郡初行《置县策》之时,张季道便识得其中妙处,在仪兴有样学样,筑城置县,又吸纳流民垦荒植田。仪兴经青州鬼骑与东海大战的离乱,世家宗族势力为之一空,在张季道的诸多控制下,东海的世家豪族势力未能大规模进入仪兴。行辕所辖之地三十一县的政务悉在张季道一人的控制之中。
张季道虽然也在仪兴府组建卫军,然而大部分的营军控制权仍在陈预手中。虽然通过不断的征战,逐渐改变仪兴军事力量的结构,却是在万嵘率部北迁之后,张季道才能逐渐控制北线的军队。
呼兰从太行山西麓借道迂回到幽冀南境,张季道唆使陈预夺取彭城,彭城乃青州西南的门户,只要攻下彭城,东海大军就可以长驱直入。
张季道抬眼望着苍茫的天穹,眸光深邃而幽远。
陈昂前往江宁观礼,却未返回宛陵,随后陈子方夫妇也离开后山草堂不知所踪。陈昂避世,是否说明江宁与宛陵之间的冲突将不可避免?
张季道陷入沉思之中,十数年来,小心翼翼的走到今天,离心中的渴望只差上一步,自己会舍得放弃吗?张季道微微一笑,忖道:徐汝愚以万嵘率部北迁为条件,与宛陵和议,心然有所图谋。心里明知万嵘率部北迁将是一杯鸩酒,但是受毅然饮下,便是看到其中所藏的惟一一线希望与亮光。徐汝愚啊徐汝愚,或许这一线的希望与亮光也早在你的预料之中。
冷风吹来,张季道俯身轻抚马颈,褐色马鬃分披下来,微微拂动。张季道望了望前面山岭,过了那道山岭,直至彭城城下,将是平整如畴的原野。涡水绕过彭城东侧,蜿蜒往东南而去。东海北线大营就驻扎在山岭的北麓缓坡、涡水的西畔。
无数舟舰在睢宁与此间往来,后方粮草更是源源不断的通过淮水、涡水运往睢宁集结。张季道却不喜乘舟,往来临淮、睢宁、彭城大营之间,素来乘马。新朝创立以来,天下对水战认识最透彻的人中,徐行、徐汝愚应算最前面的几人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