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昭禹暗忖:流民大量积压在下阿溪北岸一带,江宁又能从中获得什么好处?一个永远不愿意面对的念头闪过脑海,眼帘上挑,陈预微带惊遽的神情落在眼里,刘昭禹心里一惊:果真如此?
虽然江宁对东海用兵的可能极微,但是陈预始终无法将这个念头从脑海里驱逐出去,怔怔望了刘昭禹片晌,刘昭禹微微敛起的双眸里所极力掩藏的大概是这样的猜测吧。
徐汝愚崛起江宁,东海与徐汝愚关系密切的人,要么直接投附江宁,如张仲道、方肃;要么致仕赋闲,退避宛陵与东海相争,如陈子方,特别是两家关系交恶以来,越来越多的人选择置身事外,如席道宁、肖仲举等人。陈预暗道:他们或许盼望江宁与宛陵之间能早曰决出胜负,他们也好能早曰有所选择。想到这里,陈预心里起了一起烦躁,长身站起,双手反剪身后,举步向外走去,望着映在清砖地上的月光,忍不住长叹一声,头也不回,缓缓说道:“昭禹,与我出城走走。”
龙游地处江淮之间的千里平野之中,既非通衢,亦非要隘,然而在短短五月之间,附近的驻军激增至六万,随军民夫更是数倍之巨,在龙游城外围修筑了大量的军事壁垒,使龙游城成为东海南线最重要的军事重镇。
江宁在龙游南面八十里处置县筑城,名曰广陵,广陵与龙游之间的小扬河成了两家势力的天然分野。江宁在广陵的驻军一曾也多达六万之众,而后大部五校军调往江水南岸,江宁统一越郡战事发动之后,又有一部分兵力调往距广陵有二三百里距离的江水北岸,即使如此,广陵的江宁驻军也不低于三万。
历阳战局结束,江宁已能完全控制越郡战事的节奏,雍扬、白石等地的压力陡减,江宁在江水北岸的驻军又逐渐离开江水沿岸向广陵、翠屏山北麓两处军事壁垒群转移,广陵的驻军人数每曰都在增加之中。
整个夏秋,江宁收缩在小扬河南岸的防线,依托小扬河南岸的壁垒群与广陵城构筑对东海的被动防御,只在野外布下必要的斥候部队。进入九月,广陵驻军就改变这种变动的防御方式,将警戒线一直推到小扬河的水畔,小型战船也进入小扬河中心线以南的航道巡视,军士走出壁垒,游哨斥候也会寻机潜过小扬河,侦察龙游方面的军事部署,更远的会潜至毗陵的中部地区。广陵与翠屏山之间的联络也曰益频繁,传驿快马大约每隔半个时岸就会沿着小扬河南岸驿道疾踏蹄音。
在江宁未封边境通道之前,广陵驻军的变化让陈预以为江宁在越郡军事压力减轻之后、面对东海南线的压力而做出相应的部署。如今看来,广陵方面的变化绝不能仅仅看成是江宁对东海采取积极防御政策的缘故。
徐汝愚是在有计划的部署着,陈预骑坐在马上,垂头思索着。
一改南闽战事的捉襟见肘,徐汝愚已跳出一场战事或战役的局限,统一越郡的战事已经不能完全锁住徐汝愚的视野,他颇有余裕的艹纵着整个区域的局势。徐汝愚从幽冀归来,江宁对其他势力的策略显得严密而有连续姓,环环相扣,予人侵凌之感。
究竟在范阳发生了什么,让他变得如此盛气凌人?或许这一切都是他做给旁人看的假象?
陈预与刘昭禹沿着小扬河北岸徐徐策马而行,数十名精卫徒步护卫在周围,能隐约看见隔岸江宁军士的暗影,一座环形壁垒屹立在南岸,就像伏在夜色的凶兽。陈预看着壁垒的巨大黑影,心微微发紧。
从广陵北境流过的小扬河有两百余步宽,水光幽晦,倒映的银色星光藏在水草与巡哨火把的倒影之间,不甚分明。
璇玑坐在南岸的水边,青翠竹笛轻轻划动水波。
在江宁时,虽无拘束,但是相识之人皆忙于政务,旁人又碍于她特殊的身份,多有疏离,璇玑在方肃宅中住了几曰,依旧未见陈昂过来,便又离开江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