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汝愚翻身坐起,穿窗越户,顷刻之间潜到那对父子身后。
那对父子赤脚穿着短襟短袖褂子,挂破了好几处,皮肤黝黑,身上还有好几处血疤。父亲颧骨高高隆起,骨节粗大的双手抓着两只青竹篾新制的鱼篓,儿子却双目闪亮,灵动观察四处有无异常。
徐汝愚心想他们可能是到云溪中捕鱼给难民充饥的,缀在他们后面走到云溪边。云溪现在还是浑浊不堪,哪有鱼虾的踪影。父子两人呆站在云溪浅水里,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阿爹,这溪水怎么这么浑了,连鱼影也摸不着,看来十一叔他们也好不了哪能里去,但愿小东他们能有收获。”
“唉,现在山中野果虽然很多,但是随时都有可能遇到猎奴队,昨天上山的十拨人只有六拨返回,算了,我们去唤明山他们吧,今天云溪捉不到鱼了,看看有没有别的法子想。”虽是如此说,父亲却呆呆望着浑浊的溪水发愣。
徐汝愚感觉到云溪上游正有一群人沿溪水向下游走来,便从树后站出,越到两人身前。父子两人大吃一惊,跌坐到溪水中。
徐汝愚见两人伸舌欲咬,忙出手制住父子两人。父亲悲愤之极的眦目瞪着徐汝愚,脸上的肌肉都扭曲了。儿子脸上却狂喜难以自制,只是被徐汝愚制住无法开口说话。
徐汝愚轻笑道:“你认得我?”见他极力将头下压,想来应答,伸手解开他的禁制,说道:“你认得我就好,你们可是济寨的人?”
“我跟小东见过你,我们是济寨的人,青凤将军,你放了我阿爹吧。”
徐汝愚见那父亲脸色缓和下来,伸手解开他的禁制,说道:“我刚刚在后面听你们说一遇敌情就要咬舌自尽,所以才出手制住你们。我是徐汝愚,我们去镇子里,你们告诉我济寨发生什么事了。”
徐汝愚领着他们返回夜间休息的房子,让父亲将事情说给他听。
“我叫罗刚,这是我儿子罗小虎。四天前天刚蒙蒙亮,我们还睡着觉,突然听见有人喊寨子走水了,就看见寨子里四处起火,都说有一伙人从北崖闯进寨子到处放火杀人,后来前山寨门就给人破了,无数的贼寇闯进来见人就杀,寨子里早就乱作一团,护寨的将士根本无法抵挡,天还未亮透,我们就都给抓了起来。听说,护寨的人都给开膛破肚了。原以为他们不杀普通寨民,就由他们向这边押送,一路上也没人敢逃跑,后来跟邵寨被捉的人汇合出了台山,大约有三四千人,大家给绳索串绑在一起。没想到下台山没有半天时间,走到黄泥坡,押送的贼寇就从背后开始杀我们。幸亏邵寨的顾明山率先挣脱开绳索,抢了一个贼人的刀给我们解绳子。贼寇来杀他,那些被绑着的人就用身体替他挡刀枪。解开绳索的人就给其他人解,直到所有人都解开绳索才一哄而散各自逃命,可是一个时辰不到就死了二千多人啊,呜…呜……”罗刚蹲在那里痛哭起来。
徐汝愚心情异常沉重,普济海匪不想分出兵力看押俘虏,连没有破坏力的平民也要肆意屠杀。徐汝愚愤然连刀带鞘插入硬实的地面,转过身去默然无语。再开口时,声音已经沙哑不堪:“你们现在聚集起来多少人?”
“五百来人,现在都在黄泥坡呆在。顾明山说只有那里贼人不会再去收搜。”
徐汝愚心想:最后能难逃脱普济海匪屠杀的可能只有这五百来人,心中一阵绞痛,低声说道:“领我过去吧,那里也躲不了多少时间,过一段时间普济海匪就会重新收搜那里。”
罗刚骇然失色,现在才明白原是普济岛的人马袭击济寨、邵寨,听徐汝愚的口气那些逃逸到武陵山中、抚州的流民活命的机会极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