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场边棚户下避雨的军士这时看见将台上的情形,看见台上被瓢泼大雨浇成水鸡似的十余人。
雍扬府最高层的十余人就这样站在如注下贯的天水中,静静的让众人注视着,也静静注视着众人。将台下满目皆是军士避雨时随意丢弃的兵戈、旌旗,一片狼籍,触目惊心。
四千军士呆住了,那个如苍凉巨木一般毅立在风雨中的男子,他的星子一般的眼神竟是那般晰然,亮如明月的十余盏风雨灯也未能掩蔽他的晦暗又深邃的光芒。众人奇异般透过白茫茫的雨幕,幽幽望见他眼中无尽的苍凉,望见卑微的自己。
渐渐有人冒雨走进场中,拾起兵戈,竖起旌旗。
更多的人走进大雨浇灌的场中,昂首毅立在点将高台之前。
更多人…列成队,与徐汝愚一齐任仓皇而至的天雨洗刷。
徐汝激昂声音如钟吕稀音响在每一人的耳畔:
“谁城中没有妻儿父母、亲朋故旧,不过一场润物天雨,尔等竟忘却身后百万黎庶,忘却老父老母,忘却娇妻弱儿,一齐退到那棚下?”
俄尔凌厉凄昂:“若在城头,你们就在这样让你的老父老母,娇妻弱儿来替你们抵挡普济海匪的枪林箭雨吗?”
“你们这样的军士我不要,各自散去吧。”
众将一惊,只见徐汝愚闭眼转身过来,不愿去看台下四千军士。
刑坤民正在台前,见此景翻身跪下,高呼:“愿随都尉,护我雍扬。”
齐刷刷四千军士跪在泥浆之中,高呼:“愿随都慰,护我雍扬。”
“愿随都尉,护我雍扬。”
“愿随都尉,护我雍扬。”
雄壮呼喊穿越重重雨幕,在雍扬上空鼓荡回旋,久久不歇。
徐汝愚转过身来,望着台下跪立在泥浆骤雨中的四千军士,朗声道:“为我雍扬而捐躯者,你的父母,我视为父母;你的妻儿,我视为姐妹子侄;为我雍扬而残躯者,我视你为兄弟,与你共同奉养双亲妻儿;为我雍扬,奋勇杀敌者,雍扬沃土,予你载生。”
场下又是高呼:“雍扬沃土,予我载生。”
徐汝愚暗道:士气可用。沉声道:“雍扬府守梅铁蕊听令,都尉府掌书吏沈德潜记:著雍扬府衙三曰内征世家、一等户民屋四千间,安置后备营家属用。”
沈德潜振声宣令:“著雍扬府衙三曰内征世家、一等户民屋四千间,安置后备营家属用。”
梅铁蕊伏首扬声道:“雍扬府守梅铁蕊得令。另,雍扬梅族愿献民屋五十进共计一千间用于安置后备营军属。”
江凌天暗骂:这只老狐狸真是知机识趣,到后备营来收买人心。向徐汝愚看去,见他嘴角含笑,似乎早就料到会是如此,心想:汝愚早就看透这四千军士是近来强征入伍的流民,允以分地重诺,激奋士气,征屋安置军属,安定军心,既无后顾之忧,并有奋杀之赏,这四千流民军士还不个个将姓命交到他的手上?
梅铁蕊起身立至徐汝愚身侧,暗道:此子绝非雍扬一府之境能承载得了的,古人云:奇货可居,若他有志于天下,梅族追随他,才是正途。
没有轮值的将领、世家家主闻声赶到西城校场,看到四千尤如乱军的兵丁,军容整饬的屹立于蒙头盖面的大雨中,士气之盛,乃雍扬诸军所罕见,方信了徐汝愚青凤将军之威名。纷纷扬声献屋,这四千间民屋,当场就凑足三千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