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呢哪呢,快让我看看。”几个农妇一窝蜂地涌上前来,手搭凉蓬,争先恐后地向远处望去。
那行队伍正自远方施施然行来,中间是十余辆车子,头前一辆上面高挂着一面旗帜,是越国的蛇旗,左右两翼持戈护送的约有两百多名披甲武士,打得却是吴国的龙凤大旗,大旗迎风,猎猎声响。这支队伍正是越太子勾践的使节团一行,而外围的护送武士则是荆林所派。
勾践曾重伤庆忌,险些将庆忌刺杀于他的剑下,漫说那些普通士兵仇视他,便是荆林见了勾践,都有一剑斩断他细长脖子的冲动。但两国交兵不斩来使,战场上不管谁胜谁负,都已是过去的事。战场事,战场了,人家如今持节来使,如果把他一剑杀了,那种下作事,便是一个从不曾读过书的人或者一个稍有头脸的山贼都不屑去做,荆林即便恨他入骨,做为一国将领,这点君子之风还是要维持的。因此他不但不能动勾践,还得一路派人护送他们前来,当然这其中也未尝没有监视他们一路行止的目的
“殿下,前面就到笠泽,很快就要到姑苏了。”越国副使若成爬上勾践的车子,一掀门帘钻了进去。车厢内,勾践正在闭目养神。
“嗯,”勾践睁开眼,微微一笑:“一路疲乏,多养养精神吧。怎么,心里有些不安?”
若成蹙起眉,忧心忡忡地道:“是,殿下曾重伤庆忌,如今亲身涉险,出使吴国,此行凶险呐,所以臣着实有些放心不下。”
勾践懒懒地抻了抻腰,双眉微微一挑,淡笑道:“有什么好担心的?我如今若在越国,庆忌恨不得一剑杀了我才甘心。但我主动到了吴国,他即便恨我入骨,也不能动我分毫,还得不惜余力地维护我的安全,呵呵,你放心吧,我在吴国安全的很。”
“唉,话是这么讲,可是吴国争王之事,咱们参与的太多,殿下又曾重伤庆忌,咱们越国欲谋吴国之心天下皆知,想推也推诿不了。庆忌必然衔恨在心,就算他不杀殿下,但是如果他以此为借口软禁了殿下,那也糟糕顶透。”
“这个……我也想到了。”
勾践皱了皱眉,又复展颜一笑:“但是吴军兵临城下,咱们不得不兵行险着啊。庆忌刚刚一统吴国,吴军气势正盛,如果吴国挟新胜之锐,悍然进攻我越国,说实话,我们彼此的力量实在相差太过悬殊,我越国怎堪一击?
如今吴国上将荆林驻兵于武南,阿仇再仇两员庆忌心腹将领驻兵于醉李、御儿城,摆出的那架势,已有直取我越国之势了,我们还能怎么办?总不能吴军一到,便撤进深山大泽与他们周旋个三年五载吧?父王近年来身体不好,时常生病,怎么能禁得起那般困顿奔波。”
勾践徐徐说:“我以太子之尊,亲赴吴国为使,他庆忌总要见上一见,听我说些甚么吧,这便争取了时间了,嗯……,我们如今已经到了笠泽,依时间掐算,皋如上将军此刻想来业已到了楚国,但愿他能说服楚国,若有楚国向吴国施压,庆忌再想动我越国就得好生掂量掂量了。”
若成神色稍缓,说道:“皋如上将军楚国之行,应该不会让太子殿下失望。如今费无忌一手把持了楚国大权,朝野无人可矛抗衡。此人姓好渔色,又贪财物,皋如上将军投其所好,必能说动费无忌。再者说,庆忌已然夺下姑苏城,但是既不归还楚国财宝,又不释放楚国俘臣,其心叵测,楚国正要遣使质问,这个时候楚国也需要我越国的存在,以牵制吴国。”
勾践点了点头:“不错,所以我们为他争取时间,冒险出使吴国还是值得的。
他把轿帘掀开一角,向外张望了一阵,然后重又坐直,阖上眼睛,似笑非笑地道:“回车歇息一下吧,既来之,则安之,一切等到了姑苏见了庆忌再说。我心中已有一些计量,勾践并不是一只待宰的羔羊,他庆忌就算是一头猛虎,如果硬想吞下我这口刺猬肉,也得扎得他遍体鳞伤!”
※※※※※※※※※※※※※※※※※※※※※※※※※※※※※※
吴国的变法新政终于正式问世了。
首先是官吏选拔制度。吴国淡化了以宗法血缘关系为基础的世卿制,逐步强化没有世袭爵位的士族为官。“士”的构成非常复杂,他们低于大夫,而高于庶人,按制度他们享有受教育的权力,学习礼、乐、射、御、书、数六艺,凭着学习到的技能,服务于君主和卿大夫,充当低级官吏,或以武艺韬略在军队中充当下阶军官;或行侠远游,求人赏识,以至为知已者死;或以文才谈辩论理,教授生徒,著书立说;或以技艺从事工商方术之事。但是在世卿制为基础的官僚体制下,他们永远没有获得显爵高位的可能,吴国的变法新政,从根源上给士这一阶层的入仕创造了条件,这一来就给他们提供了一个难得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