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守京城要隘的官兵并无多少骑兵,京师也养不起那么多平时闲置没用的战马,消息递到内城,反倒是锦衣卫的缇骑和五城兵马司的马快抢在大军之前追出城来,冒着漫天大雪追出几里路。
大雪难行,他们正累得马嘶人喘,忽见前方路上出现几道孤伶伶的人影,众官兵忙勒马提刀,小心翼翼走近了,这才看清是几个内厂侍卫一动不动地伫立在雪中。
伍汉超和柳彪几人失魂落魄,前方一棵合抱的枯树被大雪压断,横在路上,树枝上雪淞俨然,大盗们当然也有可能绕树而过,可是大雪漫天,路上毫无痕迹,这般肓人瞎马一般,要追到哪里去?
一个锦衣百户将绣春刀归了鞘,一提马缰靠近过来,行至近处认得前方马上是内厂千户柳彪,忙抱拳施礼道:“柳大人,可有杨厂督踪迹?”
柳彪回头,见身后有百余骑官兵,他深吸口气,喝道:“全部散开,五人一组,以此地为中心四下搜索,彼此互通消息,一有大人线索立即飞马回报,不得擅自作主”。
那百户答应一声,吩咐锦衣卫和马快散入旷野之中,不久后续人马陆续开到,纷纷加入搜索的行列。杨凌被带入荒野几里路远,他脚上的官靴被雪浸湿,牛皮靴子变得又沉又重,深一脚浅一脚地,直走得汗流浃背、心跳如鼓,忽瞧见风雪之中几道人影靠近,杨凌脚下一滑,差点儿跌倒。
前方几名官军瞧见一个人,也紧张地举起刀枪大声喝道:“什么人?站住!不许靠近,快来人啊,这里有人,这里有人!”
杨凌定了定神,瞧见那几人衣着缨帽,是官兵模样,连忙喊道:“我是杨凌,你们是哪一部的官兵?”
那几名官兵听了半信半疑地靠近,上下一番打量,瞧他衣着顿时信了七分,几名官兵忍不住兴奋地大喊大叫起来:“找到杨大人啦,我们找到杨大人啦”
那领兵的小小伍长兴奋的满脸通红,大功就在眼前,这可是老天爷新年送大礼呀,他整整衣束,紧走两步上前以军礼见过,大声说道:“标下振威营伍长贺大年,参见厂督大人!”
杨凌苦笑一声,说道:“免礼,快带本官回去,真真的是支撑不住了”。
那伍长连忙起身,和一个强壮的士卒一左一右扶着杨凌向回赶去,消息迅速传开,官兵飞快地向这个方向聚拢来,待伍汉超和柳彪听到消息,欣喜若狂地赶来时,扶着杨凌的人已换成了振武营裨将刘本源和把总张开。
柳彪满面激动,他止住脚步,看了杨凌一眼,才哽声道:“幸喜厂督大人平安无事!”
伍汉超走到杨凌面前,惭然望了一眼,便一撩袍袖跪在雪中垂首不语。
杨凌身居上位,却没有颐指气使、以主待奴的习惯,这也正是他与其他命官的不同之处。虽然驭下之术自古就有最贵推诚、不贵权术、帝者与师处,王者与友处,亡国与役处的说法。
但是古时尊卑上下之分太过森严,纵然驭下宽厚的官员也很难做到尊重下属,而把财皂名利的赏赐作为主要手段,所以程不识治军严谨,手下一万士卒人人效命,而李广驭下宽疏,手下五千人却可当得五万人,每临战事人人拼命。
杨凌能在短短时间内将吴杰、黄奇胤、于永、原神机营的三位都司和柳杨二人拢为心腹,从此不离不弃,固然有跟着他前程似锦的因素,这些人士为知已者死的观念也占了极大的因素。
说起来,伍汉超出身武林,刚刚加入内厂,空有一身武功,却还没有做保镖的觉悟,如今看他羞惭自愧、不修边幅的模样,杨凌也不忍再苛责。
他上前将伍汉超扶起,轻笑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不要再自责了。不过以后须记得克尽职守四字,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你是我的贴身侍卫,卫护本官不受伤害便是第一要务,抓贼交给治案衙门便是,要是再来这么一出,本官不打你的板子,我的夫人怕是也要不肯善罢甘休了”。
杨凌一番话宽容大度,有张有驰,令伍汉超感激不已,他嘴唇翕合,欲言又止,终将悔过感激的话全埋在心里,没有说出一个字。
杨凌转首对柳彪道:“我的事夫人知道了么?”
柳彪现在已平息了初见时的激动,他眉开眼笑地道:“大人放心,吴大人和黄大人没敢让府上知道,我给夫人送信说因前方战事和京师新年将至,宫廷事务繁忙,这几曰大人不能回府”。
柳彪一面说着,一面解下自已的大氅给杨凌披上,说道:“大人,消息已飞马回报城中了,大人赶快回京吧,以免皇上挂念。那些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