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丈说反了,像你这样勤勤恳恳种地的人是少数,绝大部分人都是钻头觅缝弄钱去了,因为种粮食根本不赚钱,谁愿意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种粮食上。”
张志和从随身的包裹中取出一本帐,翻了两页对李庆安道:“大将军,我这里有今年的统计,去年楚河县每户开垦荒地约八十亩,而今年前十个月每户开垦荒地平均只有五亩,几乎就没有新开垦土地,为什么,因为大部分年轻人都跑去城里做工去了,或者种茶种桑,就是没有人再肯种粮,这样下去,再过几年,恐怕安西将没有自己的粮食了。”
李庆安这才听出点名堂来,这张志和表面上是在说税赋偏低,实际上是在抨击安西重工商而轻农,这时,旁边的刘晏也笑道:“大将军,张县令人虽然年轻,但见识却很老辣,我赞同他的思路,如果大将军愿意听,我可以说个故事。”
“你们两个人,一个旁敲,一个侧击,说吧!我听着。”
刘晏笑了笑,便缓缓道:“昔日管仲强迫齐国民众种粮食,同时高价从邻国买进丝绸,再低价把粮食卖给邻国,结果邻国人见有利可图,种粮无益,便纷纷毁田种桑,养蚕纺绸,从齐国赚了大把的钱,后来管仲见时机已到,便突然把卖给邻国的粮食提高成天价,同时禁止进口绸缎,邻国发生了饥荒,无以为继,只得举手向齐国投降,几年来赚的钱,又重新回到了齐国国库。”
张志和点点头道:“大将军,我正是这个意思,现在的粮食是从信德而来,一旦我们养成了对信德的粮食依赖,个个都去做工赚钱,或者毁田种桑,若几年后信德再没有粮食过来,那时安西可就发生粮荒了。”
民以食为天,这个道理李庆安当然懂,便道:“我明白你们的意思,不过年轻人确实是想去做工挣钱,已经开的工坊也不好关闭,那你们说怎么办?
刘晏笑道:“其实办法很简单,就是提高安西市场上的粮价,或者种粮者给补贴,要让种粮的收入不低于工坊,这样,工坊的货物卖去大食或拜占庭赚大钱,把赚来的钱拿一部分补贴种粮人,不要嫌粮食多,粮食永远是战略物资,我们只管多盖仓库,等大食发生粮荒,我们再高价卖给他们。”
“等一等!”
李庆安脸的表情变成异常震惊,急道:“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是说粮食永远是战略物资,我们只管多盖仓库。”
“不是这一句,是后一句。”
“后一句?”
刘晏想了想,道:“等大食发生粮荒,我们再高价卖给他们。”
就是这一句,李庆安的脑海中如电光石火闪过一个念头,大食人几十年都是依赖信德的粮食,现在信德的大粮仓被自己占领,那么大食会不会发生饥荒?
虽然尼罗河三角洲也是肥沃之地,但据裴瑜说,那里主要是种棉花,而不是种粮食,关键是两河流域,多年得到信德的大量粮食,那么现在还有多少人肯种粮。
想到这,李庆安忽然意识到,如果大食真的发生了粮食危机,那么大食人就不会拖到半年后再开战,或许战争会提前。
意识到这一点,李庆安发现自己犯了一个经验主义的错误,总是按照常理来推断大食备战时间,如果大食有特殊情况发生,如粮食危机,那么他们肯定会立刻发动战争来解决。
他心中有些焦急起来,便对刘晏道:“楚河上游一来一去就要半个月,会误了正事,我就不去了,刘署令可代我去察看,我就全权委托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