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庆安回头看了一眼南霁云,见他一脸遗憾,便指着渭河中的一条货船道:“你看那艘船,虽然它本身结实坚固,可如果没有河水运载,没有风帆引力,没有船员操作,它怎么可能逆水行舟,在我看来,河水就是天时,如同身世背景,虽然我是建成之后,但毕竟不是正统,要想得到朝野和舆论支持,这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做到;而风帆则是地利,这就俨如出兵的时机,你说因为现在关中空虚,我们就可以出兵,其实不然,得了关中又如何,顶多只是一个关中王,而且还背一个造反的名声,当年曹操之所以能挟天子以令诸侯,那是因为他抓住了时机,汉献帝被董卓所迫,曹操是去救驾,所以他才得到了天下人认可,而我算什么?最多只能是董卓,让安禄山成了曹操,号令天下,带领十八诸侯来攻打长安么?”
说到这,李庆安见南霁云沉思不语,便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关键还有安西将士,他们就像船工,是否能同心协力,是否会全力支持我,你是我的心腹,你当然会支持,但并不是每一个安西军将士都愿意拥立我,我还需要时间,才能完全控制住安西军,如果我操之过急,一旦内部有了分歧,就极容易被人所分化,从内部被人攻破,再想爬起来可就难了。”
南霁云默默点了点头,良久,他也笑道:“我明白大将军的意思了,天时、地利、人和三者缺一不可,以大将军现在的声望,做个安西王是没有问题,可要想取长安而代之,确实还不到时候,是我考虑问题太简单了,不过卑职还是有点不明白,大将军为何要带三千人赶来长安?”
“很简单,你忘记我也是相国之一吗?”
李庆安微微一笑道:“新旧皇帝换位之际,我焉能置身度外,不过今天晚上,我要先去见一个人。”
夜幕悄悄笼罩了关中大地,一轮明月升起,明月挂在中天,虽然只有半边,离团圆还远,但它一样地把柔和清澈的光辉洒遍了人间,山峰、竹木、田野、庙宇、篱笆和草垛,通通蒙在一望无际的洁白朦胧的轻纱薄绡里,显得飘渺、神秘而绮丽。
长安以东数十里外便是骊山,骊山脚下有著名的华清宫,华清宫的军队也被李隆基带走了,只有百余名羽林军在护卫着这座大唐冬宫,李庆安在三百余名亲卫的护卫下,也来到了骊山,但他却不是来华清宫,十几名亲卫在山脚下照看马匹,李庆安和其他亲卫一起爬上了骊山,山路崎岖,林木茂密,泉水叮咚,风景十分秀丽,他们爬上了半山腰,远处是一挂瀑布,水声轰鸣,润湿的水汽扑面而来,在离瀑布不远的竹林深处,隐隐露出一角屋檐,那里竟是一座寺院。
就在这时,十几名黑影从四面出现,他们动作矫健,身手不凡,身上皆带着长剑或硬弓,为首者是一名三十余岁的男子,在所有人中,他的武艺最为高强,他快步上前,单膝给李庆安跪下,“卑职安西军斥候校尉余成俊参见大将军。”
余成俊是李庆安的心腹亲兵之一,被他安排在长安为探子副首领,一个多月前,他接到了李庆安的鸽信,命他执行一个秘密任务。
这里需要多说几句,自从去年汉唐会暴露后,李回春惨遭不幸,李庆安便借此机会着手重整汉唐会,所有李珰认识的人都统统撤回安西或者碎叶,而派大量新人去中原各地主持汉唐会分舵,这些新人中,很大一部分都是从安西军中抽调,李庆安就借此机会将汉唐会改造成了自己的情报机构,他们借各种产业为掩护,向安西密送大量情报。
目前,长安的总负责人还是常进,副手就是眼前的余成俊,和他一起的十几个黑衣人,都是汉唐会中武艺高强的成员。
李庆安点点头道:“她的情况如何?有人来骚扰她吗?”
“暂时还没有,这里很隐蔽,一般人都不知道。”
“那她知道你们存在吗?”
余成俊迟疑一下道:“道院里的女道士们可能知道一点。”
“你们继续在四周布防,不要惊扰了她的修行。”
李庆安又对亲兵们道:“大家在四周防卫,只须几人跟我进去便可。”
李庆安在几名心腹亲兵的护卫下,沿着一条小路走进了一片竹林中,穿过竹林,眼前豁然出现了一座道观,道观依山势而建,占地不大,但十分高大结实,看得出是一座修了没几年的新道观。
李庆安走上了台阶,背着手看了一眼大门上的牌匾,只见上面写着三个字,‘静心观。’
他笑了笑,上前扣拍几下门环,片刻,里面传来脚步声,有个老女人的声音问道:“是谁啊!”
“一名慕名而来的香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