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和十五年正月二十七日的那轮下弦月是如此的无辜,如此的凄凉和如此的无奈。因为,它不仅见证了吐突承璀的死亡,而且也见证了大唐天子李纯的死亡,而这还没有结束,它还将见证另一位天潢贵胄的死亡。当然,也是死于谋杀!
他是一个无辜的人,非常无辜。无辜的出生在帝王之家,无辜的卷入皇太子之争,无辜的成为权贵博弈的工具,最后,无辜的死去。他,就是李纯的第二个儿子,澧王李宽。
不可一世的神策军左军中尉吐突承璀死了,至高无上的大唐天子李纯也死了,一夜之间,长安最有权势的两个大人物相继离世,计划很顺利,梁守谦很得意。现在,李囿的登基之路很平坦,很平坦,不,应该说,还有一颗石子,一颗不怎么搁脚的石子。不过,只要是石子,就有可能搁脚,阴谋即将得逞的梁守谦可不希望搁到李囿娇嫩的小脚。因此,只要是石子,不管搁不搁脚,最好的办法就是踢开。距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踢开那颗不怎么碍事的石子还来得及,望着夜色中静谧的十六宅,梁守谦脸上浮现出一丝阴险的笑容。
夜凉如水,冰冷的敲门声敲碎了澧王李宽一生中的最后一个美梦。睡意正浓的李宽完全没有察觉正在步步逼近的危险,迷迷糊糊的翻了个身,咕哝了一句,准备继续他尚没有做完的美梦。在他看来,敲门声或许来自隔壁,或许因为错误,总之,与自己无关。然而,杂沓的脚步声再次打扰了他的清梦,这一次,他没有疑惑太久,因为,门,他卧室的门,已经被撞开了。
几个鬼魅一样的黑衣人站在了李宽的面前,手里拿着明晃晃的钢刀。无须看清他们蒙着黑纱的脸部,那一双双射出阴狠光芒的眼睛,以及握在手中的利刃,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剭诛!”李宽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一种天潢贵胄的死亡方式。是的,“剭诛”!用藏在金屋中的利刃杀死对方!显然,“剭诛”是一种不正常的死亡方式,是一种不明不白的死亡方式,是一种让人疑窦丛生的死亡方式,同时,也是一种令人浮想联翩的死亡方式。当然,这种不明不白,悄无声息的“剭诛”,是天潢贵胄特有的死亡方式,平民百姓是无福消受的。看来,贵族自有贵族的悲哀与无奈,平民也自有平民的幸福与快乐。
就这样,李宽,大唐帝国的龙子皇孙,就像一缕凄苦的冤魂,在冰冷的月光下,悄无声息的逝去。
雨,十五年前那场淅淅沥沥的冷雨,仿佛还没有尽兴,再度光临了这个凄凉的深夜。嗖嗖风雨中,传来凄厉而又凄凉的呐喊声:李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