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救我!”
徐荣进了大帐来,开口就是这句话。陈诺听来好笑,也不知他要卖什么关子,干脆手托住他双臂,一句话不发,要看他接下来的表演。果然,徐荣当即是向着陈诺倒起苦水来,说起了这一路的遭遇:“我与李都尉同来,代表的是朝廷,是为朝廷办事。便是我等行事不利,到底还算得是天子使臣,要杀要剐自有朝廷处决。然而,那吕温侯也不知因何突然率部到了弘农,逮了李都尉便将他砍头杀了,实乃越权之举,奸臣所为。荣听说此事便是深为切齿,欲要找他理论,又怕此子胡乱杀伐。想要不理自回长安,奈何道途为吕温侯所阻,不得前进。荣左思右想,思及当今天下也唯有陈将军乃正义之人,英雄之辈,必见不得此子恶行,若荣来求,陈将军当不会置身事外,是必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以,荣不辞道途艰险来走这一遭,为的就是恳求陈将军你能为荣做主,救荣一救!”
陈诺听来,吃吃一笑,问道:“徐大人你这句话未免不把天下英雄放在眼里了,只怕传出去世人都要怪我呢。不过,徐大人为何偏偏只想到我,难道天下真的就没有英雄了吗?”
徐荣一点头,立即说道:“当今天下,谁不知董贼之罪孽,然而董卓在世时,西凉张济、李傕、郭汜等辈为祸陈留、颍川之际,关东诸辈皆是鼠辈尔,避其锋芒而不敢直面。当此之时,也唯有将军你,不但正面与诸贼交锋,且还将张济等辈诛杀于关外,实快天下人心。想来有如此英雄之辈,荣焉能不第一个想到?至于天下人,荣却是不知。”
陈诺哈哈一笑,没想到徐荣如此会说话,被他捧的都不好意思了。只他眼睛一转,随即笑道:“可我怎么觉得,如今关中附近也唯有我这支人马在,徐大人你选我,不过是迫不得已尔,非关英雄吧?”此话一出,徐荣差点就要点头。不过,转念一想,立即摇头:“是……不是,不是!”他嘴里不是,眼睛却是乱转着的,心有惭愧:“如何不是?倒是被他给一言说中了。不过,他确实是有点本事,却又完全不是。想他能够在董卓在世时诛杀张济等辈,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却是‘英雄’二字当得,不然我也不会将身家性命托付于他。”他这么一想,因为多少有点心虚,手心里不免捏了一把冷汗,身子微微抖动起来。
陈诺在旁边细细观察,也立即看了出来,心里却道:“这家伙,我还道他说话怎么说得如此漂亮,敢情都是事先打好了腹稿。”虽然徐荣说了假话,但陈诺心里却已经有了另一番主张。想来徐荣正是因为听说了李肃的死,害怕因为此事牵连到他被吕布给杀了,这才不得不逃命。只他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只能是转而来求他,但这个口却不好开,便借口让他为他做主,先博得他的同情,再慢慢徐图他计。说到底,他做这些其实不过是准备投效他罢了。既然徐荣并无歹意,陈诺心里也就没有多想,只是嘿嘿一笑,与他说道:“吕温侯手上兵马颇壮,以我手上这点人马,只怕给他塞牙缝还不够,徐大人你让我为你做主,是不是太过儿戏了?想来我就这点人马,又是拿什么为你做主呢?”
徐荣的本意也并非是求他为他‘做主’,不过是欲要借口进入陈诺军中,讨一口饭吃,找个依赖罢了。他听陈诺一说,当即说道:“这个……荣也知道这件事情急不得,所以不敢立马劳烦将军去做。”陈诺这一试探也已经确定知道他的本意了,随即一松,想了想,又道:“当然,依照目前情形来看,西凉人马已经杀往长安,声势浩大,就算是吕温侯有心在此久留,也必不能如愿,势必要被王司徒召回长安御寇。所以说来,这件事情倒也不必出手,自然是有水到渠成的一天。想来到时等吕温侯一走,徐大人自可回长安了。”
徐荣听来,浑身一抖,立马说道:“因西凉一事,吕温侯便连他自个老乡李肃也敢斩杀,更何况是我这外人,便是我回了长安,只怕吕温侯也饶不得我……”徐荣此话一出,也说出了他的本心了,陈诺一下子也就明白了过来。虽然徐荣曾有伏击曹操的战绩,且还将曹操杀得几乎全军覆没,也是难得的战将,收了他陈诺自然多一条臂膀。只是,徐荣毕竟是董卓旧部,而他自己却是河北将军,他这一关好过,袁绍那一关却是难过。说起来,袁绍起兵时叔父袁隗一家可是董卓杀的,袁绍与西凉人的仇恨可谓是不共戴天,虽然徐荣已经得到朝廷赦免了,但终久是西凉旧部,袁绍见了他,只怕不会放过他。
徐荣见陈诺似是动容了,也立即跪了下来,向着陈诺叩拜:“实不瞒将军,如今荣已经是走投无路,非将军不能收留。无论如何,万万将军千万救荣一救,荣感激不尽,愿誓死以报将军今日大恩!”
人家徐荣曾经好歹是荥阳太守,又是朝廷临时封的副使,除了没有陈诺的陈国亭候的爵位,官职上却跟陈诺的河南尹几乎平级,如今为了入他帐中行此大礼,陈诺自然是不能生受了,赶紧是伸出双手,托住他双臂,一面说道:“徐大人这是干什么,有什么话快快起来说便是,何必如何?”徐荣却是不起,只一个劲的说道:“请将军答应荣,荣便起来。”
有点无赖的架势了。
陈诺眉头一起,说道:“你先起来……”将他拉起,随即又道,“徐大人有难能够第一个想到某,某很是感动,说明徐大人你是看得起某的,便是不为别的,怎么也要帮徐大人你度过这个难关。只是,这件事情不是我答应就能行的,却是事关……”
说到这里,陈诺没有继续说下去,轻轻一叹气,表示无能为力。
徐荣见陈诺如此举动,眼睛一转,也立即明白关键,当即说道:“陈将军终是河北袁家门下,而袁家对我西凉旧人可谓是恨之入骨,便是将军你今日收留我等,明日让袁将军知道此事,只怕势必要连累到将军,这件事情都是荣糊涂了。荣……荣这便走吧。”徐荣说着,又即向陈诺一拜,随即转身就要出大帐。倒是陈诺身子一动,牙齿一咬,说道:“徐大人且慢!且听我说!”眼见徐荣回转身来,陈诺又即说道:“虽然这件事情有徐大人没有袁将军,有袁将军没有徐大人,但徐大人落难之际,有求于我,我焉能置之度外?”
徐荣听陈诺一说,眉头微微一动,随即说道:“万万不妥!若将军因为救我而得罪袁将军,从而受到牵连,这却是荣最不想看到的。”陈诺一听,立即说道:“徐大人不要再说了,这件事情我既然决定要插手,便是因此得罪袁将军,我也认了!”徐荣非不是一个明事理之人,也很是清楚,陈诺如今就在袁绍帐下,且事事都要仰赖于袁绍,实在不能跟袁绍闹翻。想来,若是因为此事让他两家闹的不愉快,袁绍因此绝了陈诺的军粮,如此便是如同扼住了陈诺大军的咽喉,则势必连累陈诺不浅。他先前没有考虑周全,只想着当今天下或许只有陈诺能救他,故而才冒此大险来见,现在想清楚其中厉害,便是不再奢望陈诺会帮他。更何况,在如今情况下,陈诺明明知道救他势必不能容于袁绍,他却还要坚持这么做,这让徐荣听来,感动之余,更加惭愧,不忍心连累到陈诺。
徐荣向陈诺一拜:“这不行!大不了我还是去见吕温侯,他要杀要剐任他便吧!”
陈诺一把抓住他衣袖,说道:“不行!我陈诺言出必行,岂有反悔之理?今儿你便是不想让我帮,我也要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