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
向西而去的道路上,有支孤零零的人马,为首将军不是别人,正是偃师一战大败而去的张绣。他,以及他身后将士不过十数人,皆都是衣衫褴褛,且一个个饿得面黄肌瘦,走上一段路都要急喘几口粗气,说起来哪里像是什么正规人马。且,这支队伍里仅有的一匹‘将军马’,也在两天前宰杀吃了,所以他们的将军张绣也只能是跟他们一样,脚踏实地的一步步朝着西面走去。
一路走来,脚都起泡,流血,化脓,受尽了百般苦楚。这且不算,关键是就连吃食也都是有一顿没一顿的,完全顾不上肚子。这样一路,饥饿、疲乏不停的折磨着人,有吃不消的,半途而废。如今日之张绣,空着肚子走了大半天,加上空气燥热,头额上已是密布着汗珠,腿上打着摆着,身子已是虚弱至极了。他走着走着,脑子里想着些事,不想脚下轻浮,差点就要一头栽下去。那旁边士卒机灵,赶紧是伸手扶住了张绣,将张绣搀扶到道旁暂且歇息。
“将军!”
张绣被他们扶坐在大石上,好不容易晕眩之感过去了,方才缓缓睁开眼来,轻吐一口气。当他看到周围那一双双关切的眼睛,他是内心一热,摇头道:“本……本将军没事!”
“那……将军,我们这么个走法,真的能……能走回西凉去么?”
走回西凉,正是张绣所部人马与张绣之间的‘君子约定’。而张绣,也正是凭借着这个‘约定’,才能成功‘骗取’这些士卒与他一路同来。
偃师一战败后,张绣叔父张济被杀,爱将胡车儿失去踪迹,而他,在这之后想要逃往陈留收拢兵马与陈诺再战。然而,天不假其便,过伊水时先是遭遇了豫州刺史周昂部的截击,后又遭遇陈诺所部追杀。他,再次惨败,几乎为乱军所杀。而这之后,他张绣侥幸躲入附近山中,一面召集了一些残兵败卒,一面劝说他们跟着他再战。
只不过,这些人都打怕了,不敢再与陈诺战斗了。而张绣那时,他是不管如何劝说他们,他们就是不肯附和。到了最后,甚至迫使张绣用刀架在他们脖子上,逼着他们跟他冲出去杀敌,而应者也只是寥寥无几。反而,因为他急于报仇却忽视了士卒的情感,整日动不动喊打喊杀,以至闹到最后士卒半夜反去一半。而他,若不是在此事之后及时补救,只怕也活不到今天。
想当晚反出一半后,另一半留下来,因为惶遽关东兵马追杀,又去家良久,不免思念家乡,乃联合起来向张绣请命要张绣带他们回西凉,否则也要反将出去。而张绣,身当此境,他也是无可奈何,只能是退而求其次,点头同意。
当然,他这个‘同意’也并没有这么简单,却是心怀鬼胎,并非是真心。
他当时也心知,要是强命这些人留下来与他携手作战,只怕是不可能了。而他,为叔父张济报仇的念头仍是不死,要是这么散伙回西凉了实在心有不甘。也就在这时,他突然想起了屯兵陕县的牛辅。对于牛辅其人他虽然不熟悉,但对于其营内的一位姓贾名诩的先生还算是有数面之缘。在此之前,他就曾随同叔父张济见过贾诩先生几次面,其人跟他叔父张济也很是说得来。这且不说,关键是贾诩其人素有机谋,牛辅也很对他委以心腹之任,若能通过贾诩牵上线,然后求牛辅出兵对付陈诺也不是不可能。
向西凉是西,向陕县也是西,同是向西,便是答应他们又有何妨?于是,他干脆的同意了他们的请求,答应带他们回西凉。当然,他从此西去,虽然同样是向西,目标却与所部人马大相径庭,未免有点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意思了。也就是这个计谋,张绣一路将他们骗得团团转,而他们却不自知。
想来,这一路艰险无比,若非是这些人渴望回到西凉,从而对他不离不弃,只怕他也很难走到这一步。而他的这一步,是在葬送了数十将士的性命上换来的,以至有了今日这个局面。
这个局面,自然是他想看到的。陕县,已经不远了!
张绣,他望着陕县的方向,终于是心里发出会心的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