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的一层看不见的结界如波纹般微漾,转瞬之间又再度消失。
盘绕在两个孩子身边的流金彩尾久久不落,人群暗暗焦急,丛林中虽有红帽子的声音,却没有见到它们出现的身影。
“这是怎么回事?”
“为何流金彩尾不选呢?”
苏旃檀目光凝滞在大祭司身上,眸光幽深看不清光芒,他身旁的老国夫人暗自叹气,对此早有预料倒不以为意。
人群骚动,大祭司面上却没有丝毫表情,他转身走到两个孩子身边,对着人群淡淡道:“双生子非我南冥之神转世”
“什么?”
“怎么会这样?!”
人群一阵低呼,交头接耳之声不断,原本的期望似乎一下落空,甚至有人高呼再试一次。
滕罗站起身,沉静的眸子望向台下,瞬间台下一片寂静无声。他独特的空旷声音回响在广袤的丛林上方:“昨夜我神降临神殿丛林,流金彩尾与红帽子久绕不去,如今当初的蛇妖不死,又再度紧随我神之后出现在神殿之内,我神未死……”
我神未死……
悠远的声音响彻高台每一个角落,人群诡异地安静下来,好似遥远的时空回旋的咒语回荡往复。人们呆滞地看着恢弘的九层高台之上,无形的结界焕然哄散,大祭司直直面对没有丝毫征兆出现在祭坛之上的白衣墨发女子。
乌墨如瀑,随着逶迤的素白雪锦留仙裙裙摆拖曳到地面,青丝裙裾流转不属于尘世的光彩,流金彩尾彩色的流光翩然如宝石,精美仙魅的容颜仿若上天精心雕琢。
她就这么静静扶栏而立,丛林一阵风拂起她泼墨般的乌发,海藻般妖娆,人群倒吸一口凉气,心脏几乎停止。
苏旃檀眸光瞬间凝聚成针,指骨紧攥,他身侧的老夫人龙头拐杖好无所觉地倒落,老夫人唇齿开开阖阖,手脚颤巍,许久无言。巨大的震惊使得她几乎忘记周遭一切。
“娘亲!”两个孩子眸光瞬间一亮,率先打破了在场诡异的安静,直直扑向花容!
花容拢袖,弯腰轻抚两个孩子的小脸,转眸看着一身白袍祭司长袍的大祭司,到现在她才明白,这里所做的一切原不过是为了引她出来,也许,滕罗不知何时已经想到这一双孩子,是她的。
“你长大了,也很出色”
滕罗异色的眸子剧烈震荡,长袖下五指不受他控制的抖动,他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没有谁比他此刻的心情更加复杂。“容……”
“什么时候想到的?”
“你曾告诉我,你的孩子是蛇儿”
花容不语,那是八十多年前之事。当初的滕罗太自卑,她告知他此事希望他不要为自己的半妖身份而自弃。
滕罗苦笑,紧紧盯着她每一丝变化,继续道:“赤蚺王当年便出现过,他没死令我明白,或许我终有一日能再见到你,当初我没想到这两个孩子是当初的容姑娘口中的孩子……”
“……一直到我知道这两个孩子叫焰儿和鱼儿,我便知道八十多年前容姑娘每次梦里唤到的名字究竟是谁,赤蚺王闯入神殿之时,声称孩子是他的,我便明白了一切”
当年她为了赤蚺王不顾一切,随他一起去死,那么她的孩子除了连云谷的赤蚺王还能是谁的呢?
花容眉睫微抬,看着不远处的雕像,开口道:“我想知道神之子之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滕罗微怔,眸光微露疑惑:“神之子是九尾仙上仙逝前亲自抱来……”
“轰!”的一声巨大爆炸声响打断了滕罗的话,花容只听得“神之子”三字,正待询问,余光瞥到不远处的丛林飞起一阵尘土,隐隐传来绯玉晗愤怒的低嘶声。
老国夫人与众多南冥子民尚未来得及激动,花容已带着两个孩子转瞬离开了祭坛,身影已不见了!
“容……容姐姐……”老国夫人尚有些无法回神,有些颤抖地颤颤巍巍转身。是容姐姐!她还是和八十多年一样没有变,一点都没有变。
“快快快!快带我到那边去!快!”
“是——是是是!”一群人总算回神了,眼看着大祭司也不见了,立刻搀扶着老国夫人朝声音来处奔去!
苏旃檀呆滞地站在原地,僵直地看着所有人激动地散去。怎么可能呢?八十多年前怎么会是她呢?那时候他根本就没有出世。明明时间是对不上的,为什么真的是她呢?
原来,他和她从来就是不可能。
花容赶到时,绯玉晗正被八位祭司缠住,此时八人只有三人还有力气抵抗,绯玉晗巨尾扫过去压得几人惨叫倒飞,旁边赶上来帮忙的侍者小厮更是横七竖八倒了一地。
绯玉晗此时变成一条巨型大水蚺,火红巨硕,巨大的蛇脑袋高高竖起,竖直的墨蓝瞳孔此时赤红,暴戾地攻击剩下的三名祭司。
嘶嘶吐信声森然而诡异,阴戾的嗓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冲天杀意。“本王的孩子被带去了哪里!不说,本王碾碎这几个老不死的!”
说着,巨大的蛇尾挟千金之势,劈压向剩下的三名年老的祭司!
滕罗远远看去,神色一变。
“卓南!琳宓!”
花容一听这名字,眸光一凛!瞥到那三人皱纹纵横的五官隐隐的熟悉,顿时明白过来!卓南和小宓!当年的两个孩子!
“子玉!住手!”
花容倏然出现在绯玉晗身侧!仰头看着眼前巨大的蛇蚺,飞速出手,袖中白绫蓦地甩出!如蛇如电,层层缠住绯玉晗巨硕的蛇身!掌心一紧,迅速回拉!
绯玉晗目露妖异,眼看突然有人偷袭,突兀转首,竖瞳蕴满杀意转向花容身上!长尾直直劈向这方!
花容目光对上他竖直赤红的眸子,心下一凛,暗骂一声。眼看他竟然巨尾横扫过来,神色一变,立刻翻身跃起,捏紧手中白绫,蓦然收紧!
“夭夭?”绯玉晗一看来人,长尾巴方向一转,大身体欺然而上,缠住花容的腰肢,将她拉到自己大蛇脑袋前面,“娘子!”
几人见绯玉晗突然收势,目光触及他缠住的身影,顿时神色大变!
“容……容姐姐!”
“蛇妖!还不速速放开容姐姐!”
“妖孽!我和你拼了!”
三人来不及高兴,顾不得许多自己这一身老骨头,赤红了眼就要冲上去拼命。
大祭司突然出现在三人面前,拦住了他们的去势。
“大祭司,你干什么?”
“这蛇妖竟然……竟然……”
此刻绯玉晗已经恢复了原样,只是一身骚包的华丽红衣此刻不甚好看,拼命挣脱诛妖网时挣得破烂不堪,堪堪遮住他的身形。
所幸,他一头妖娆的红发披泻如泉水流泻而下,魅丽妖异,半遮半掩,没有太丢脸。
“娘子,为夫衣服成了这般,被人看完了可怎么好?”绯玉晗狭长的凤眸完成月牙儿,搂着怀里娇软的身子又蹭又咬。
“胡说”花容没有好脸色给他,伸袖子细心地擦净他面上的尘土,没好气道:“你倒是好本事,还想一尾巴压死我不成?”
“娘子”绯玉晗眉眼里都是笑意,红唇艳丽欲滴,双手捧着她纤细的腰肢不松手。“为夫舍不得”
说着,还不待花容反应,圈着她,就在一干人面前直接消失。
几位长老还没来得及和花容正式见面就被绯玉晗霸走了。
两人回到竹楼客栈,两个孩子在抱回来时花容便让他们直接睡一觉,此刻尚未醒来。安顿好两个孩子,花容走出房间,正看到绯玉晗沐浴后拖着半湿的长发赤足走出。
为了不引人注意,此刻乌墨般的青丝柔顺如水再不是赤红如火的招眼颜色。红衣袭地,松散地半系,露出纹理健硕的胸膛,勾魂摄魄地朝花容抛媚眼。
花容手一伸,把挡在面前的妖孽推到一边,“你先去休息,想必明日还有不少事等着我们”
“好”绯玉晗瞧着花容离开的方向,竟然诡异地没有痴缠,花容点头,按了按眉头,最近累的骨头快散架。
花容打发走绯玉晗,歪在温热的浴桶中打盹儿,刚把自己刷洗干净,手朝后一伸,拿起衣服套在身上,套了半晌才觉得哪里不对,她低头一看,一身艳丽的红,这么张扬的衣服,瞧一眼就知晓是谁的。二话不说,一脚踹向一旁的小杌子,借力而起,飞速朝另外一个方向逃窜!
“娘子,你穿着为夫的衣服逃跑,让为夫光着身子出去么?”绯玉晗一手扔开直击面门而来的小杌子,人已经一堵墙似的挡在花容面前。
花容眼观鼻鼻观心,对站在自己面前不穿衣服的不要脸的大蛇恨恨道:“我去拿我的衣服!”
转身就跑!
绯玉晗低低魅笑,好整以暇地看着娇妻恼怒。好心提醒道:“娘子,宝宝睡着了,为夫怕他们半夜醒来嗅不到他们娘亲的味道醒了,万一着凉了也不好,所以娘子只好奉献两件身外衣物……”
花容脸一僵。瞅准旁里半开的门,身影一闪,就往那里蹿!速度快得令人瞠目结舌。
“哎呀!”绯玉晗发嗲的声音听得花容头皮发麻,一头撞上绯玉晗坚硬的胸膛,把她鼻子差点撞歪了,花容痛苦的揉鼻子,痛得她眼泪在眼眶打转。
“绯、玉、晗!”
“娘子,哪里痛?子玉吹吹就好了”那一张颠倒众生的傻脸凑到花容面前,竟然是傻子的模样,花容瞪着他说不出话来。明知是有人故意的,但那副可怜兮兮的痴愣模样,她下不了狠手。
“你你你……”
“娘子答应我要陪子玉种宝宝哦”无辜又纯净的瞅着她,怎么都觉得他好像很无辜很纯洁。花容认命的呜呼哀哉。
绯玉晗兴高采烈地卖力种宝宝,耕耘地煞是热切,有使不完的热情,花容被搓揉的散架,又是呜咽又是告饶地泣到嗓音沙哑,待某大虫终于意犹未尽地懒洋洋地卷起尾巴,餍足地眨巴着墨蓝的眸子,怀里娇媚小娘子早已没有知觉。
绯玉晗小心地轻抚花容颊边的青丝,露出明润娇媚的容颜,娇妻双颊此刻透着淡粉妖娆的媚意,绯玉晗爱极此刻她因自己而露出的娇媚,俯首轻轻吻她细致的眉眼。
花容醒来时,天已大亮,绯玉晗一只手臂被花容当做了枕头,另一只手撑着脑袋支在她身侧,凤眸温柔如水,定定地看着她长睫轻颤,迷蒙的眸子睁开。
“醒了么?腰还酸么?”绯玉晗殷红的唇轻点她的额头,嗓音柔和。花容揉了揉后腰,哼哼两声。“不酸!”
“那我们继……”
“很疼很酸!”花容瞪大眸子,眉头拧成一团,飞速撑开两臂兔子似的飞速往后蹿,冷不防拉动腰肢,腰酸好似被驴踢了一蹄子,她顿时低呼哀叫一声,重新龟趴回去。
绯玉晗揽起她的腰肢,心疼的揉了揉,花容怕痒,左闪右躲他的毒手。
“别闹”绯玉晗摆正她的身子。“我看看”
花容俏脸一红,蹿逃地更厉害了。
绯玉晗低笑,眸眼温软,撑在榻上,好笑地看着她套衣服。花容瞧着他促狭的笑容,狠瞪了他一眼。
她刚穿好衣服,外面便传来叩门声。“客官,外面有人有请”
“稍后便到”
花容说完,转头看了一眼绯玉晗一眼,绯玉晗凤眸半眯,危险地瞅着花容。
昨日之事,他尚未询问夭夭为何要为那几个老不死的求情,他差点失手伤了她。他们回到此处已是变相告诉那几人落脚地点,如今一大早就来人了。
南冥圆顶宫殿群色彩华美绚丽,壁画雕刻精美精致,栩栩如生。
两个孩子被苏旃檀派人来接去见老国夫人,花容见他们高兴并未拦阻,因为她已经知道那位老国夫人竟是当年的小伊蓝!那个最喜缠着她学医的淘气孩子。
花容担心子玉与这几人见面发生冲突,便单独去见几人。不仅是刚刚知晓真相的苏旃檀惊得化作冰雕,就是花容看着眼前的几位白发苍苍老人,也一时无言。
只有在此刻,她才感觉到时间匆匆,不知不觉,原来已过去多年。
“容姐姐还是当年的模样”老国夫人哽咽难言,旁边三位年迈的祭司有些无措,好像回到当年,看到如今依旧的容颜,心中感慨万千。
“三十年前,寨子里老一辈都相继去世,五年前红玛、琳依姐也去世了,一年前滕槐也熬不住了,如今只剩我们几人,当年诛妖台之后,雨水下了数月,凉花河泛滥淹没了寨子,我们搬至西苗,却不料水灾之后瘟疫横行,我和摩卡、小宓以及伊蓝便在长老处帮忙……”
“……几年后长老祭司离世,我们几人接任,一路过来,走到今日,原本以为再无法见到容姐姐”
琳宓,也就是当初的小宓,如今的二祭司,她捂着花容的手,满是皱纹的面上一片哀戚。“容姐姐,你终于回来了!八十七年了……八十七年了……当年寨子里老人都病死了,她们一直说要是你还活着,你还在,就一定有办法”
当年奇华丛林好似发疯般一连下了两月暴雨,豆大的雨水漫灌,凉花河淹没了整片大丛林,南冥地势不算低,却也被淹没成汪洋,整座寨子被洪水夷平,之后蚊虫滋生,瘟疫夺走了大半人命,也是在那一次,伊蓝、还有她的亲人都染病去世。
她看着他们在痛苦中死去却无能为力,她至今无法忘记母亲在临死前,干枯的双手死死抓住她的手,嘶声凄厉:都是报应!都是报应!
老人临死前浑浊悔恨的眼泪,一句句念着要是容姑娘在就好了……要是容姑娘在就好了……
容姑娘在的时候村子里的人都不用死了,也许上天就是痛恨南冥的绝情无义、恩将仇报,容姑娘死后,南冥寨子再也不复存在。
这么多年来,他们一直死死支撑,一直相信她没死,总有一天会回来,他们等啊等,等了八十七年,如今他们也老了,再也等不了了。
花容走出宫殿时,眸色茫然。
她从来都不知为何南冥寨民为何如此害怕子玉,为何如此憎恶子玉,如今才知一切的源头。
当年,子玉被擒,却是因南冥寨民暗中告密,她当初重伤被带至天道门之时,他们利用她对流金彩尾的牵引找到子玉,后来才有诛妖台的那一幕。
诛妖台之中她奋然跳入炼狱之火亦被烧至灰飞烟灭,而间接地将南冥村寨推向了深渊。因他最后一刻要拖着她下地狱,似乎南冥之人将一切罪责归至绯玉晗身上。
之后的瘟疫或许来得太过突然,南冥几乎遭受灭顶之灾,也许人总是在遇到相同的困境时,才能明白过来自己丧失了什么。她从未想到这一切好似一个怪圈,一切绕到最后却是绕到他们自己身上。
时光匆匆,带走了一切尘埃,留下的只有当初的回忆。也许她也是一个没有心的,听到的永远比不得自己亲身经历的深刻。
她只记得南冥寨民的热情,他们毫不保留的信任与热忱,当一切过去,大浪淘沙,留下的只是闪闪发亮的金沙。她会永远记得这片土地留给自己的真诚。
滕罗站在香樟树下,阳光在他黑色的长袍上投射点点莹白光斑,花容一袭白衣耀眼的不真实,长发柔和,眸光恬淡平静,风吹过,扬起薄薄沙土。
她记起当初那个胆怯的少年,他半夜偷偷躲在凉花河畔,仇恨地吞吃生蛇,她记得他半夜缩在墙角不敢进屋,她记得他被虐待的从未穿过一件干净完好的衣服,从未像正常人一样好好的吃一顿饭,总是畏首畏脚地站在人群的角落看着别人笑闹欢呼。
她还记得他认真的学握筷子时的笨拙,学医时的认真执着,穿上新衣新鞋时局促羞涩又欣喜,他比南冥任何一个孩子都用功,也更自卑。
如今,他可以支撑整个南冥,再也不是当年的不敢见人的半妖孩子,他比任何人都优秀,都有毅力!
滕罗看着花容径直离开,他没有上前,只是看着她离开。
他知道,八十七年前他就知道,她对他寄予厚望,她从来只将他当作孩子,他出生后没人愿意理会一个半妖孩子,他不愿说话,不会说话,一直到遇到她。
他只记得她的名字。容。
那是他第一次喊出的字。
以后,他大约再也不会有机会唤她了……
南冥的篝火晚会盛大而隆重,国民庆祝花神的重生,年轻人围在一起跳舞高歌,通红热闹的火堆噼啪作响。
叮叮当当,南冥姑娘身上铃铛脆亮悦耳,夜晚的奇华丛林弥漫着烤肉的香气。
“快来哟!”
“来!来来来!”
男女老少没有丝毫芥蒂地高声歌唱,推杯换盏,酒香弥散。
年轻活泼的少年少女手拉着手在冲天篝火中围成圈跳舞,脚环手环叮铛作响,在场中央最大的篝火堆中围着三四层跳舞的寨民,火红的火焰映照下,一张张笑脸欢乐高兴。
有人在一旁击鼓唱和,老人口中古老的歌谣一代代传唱,在夜空中弥漫飘荡。
火堆中央,花容在一群热情的民众簇拥下,正要上去跳一曲。绯玉晗远远坐在圈子外,曲腿坐在草丛中,手中拿着古铜色雕刻繁复花纹的酒壶仰头肆意灌酒,魅然迷离的眸子流光溢彩,殷红的薄唇勾勒一抹邪肆的笑意,炽热的眼神胶着在场中清润明朗的少年身上。
花容一身西苗服饰的明紫短褂,斜挎精致的格子口袋,颈上挂着同色的长缎,笑容爽朗而明媚,正是一阳光少年的打扮。
已有不少热情的少女频频邀请他共舞,发上不知被哪位少女乘机插上一枝白玉兰般清丽的花朵。
此刻他又再度被推出去,少年笑容如春日里的阳光,温煦柔和,即使很多人并不认识他,却不知为何总觉得熟悉。
或许谁也不曾在此刻想到,他们神坛之上,也曾出现过这么一张明媚的明紫衣裳少年。
“少年再来一次!”
“再来一次!加油哟!”
“哈哈!”
明晃晃的篝火下,老女老少笑语盈盈,欢声呼喝。
花容站起身,右手覆胸,弯腰朝一圈男女老少行礼,莹白的牙齿一咧,嗓音朗朗脆亮:“献丑了!献丑了!”
“哈哈!快跳快跳!”
“跳不好要罚酒给姑娘亲亲嘴!”
“哈哈哈!这主意好!这主意好!”
起哄的人一多,纷纷笑闹,旁里长辈老人也忍不住摇头好笑。
花容眉目流转,转到一位红衣裳的少女身边,礼貌一拱手,嘻笑道:“美丽的姑娘,手中缎子可否与小子一借?”
小姑娘脸上一红,一甩手就扔到花容手心。“没跳好,本姑娘可不客气!”
花容连连道是,惹来一群人更是笑得打跌。
云缎一甩,花容朗朗一笑,迅速旋身跃起!
游龙戏云间,清风逐月明。转眸阆月出岫,如风动竹林叶间。
古老的歌谣遥相呼应,风流婉转,宛若粼粼凉花波光,潋滟丰秀。
明月皎洁,银辉如水泻。
篝火中央明紫的秀长身影宛若熟识,人群逐渐安静下来,怔然出神,老人们忘记谈笑,美丽的姑娘无法收回眼光,点鼓的人们忘却击鼓,怔怔看着眼前的场景,只有篝火噼啪声。
流金彩尾好似受到召唤,翩然摆动美丽的双翅,流光璀璨,绕着场中明紫西苗服饰的少年翩翩起舞,莹亮流光魅绝众生,夜色明媚氤氲,不似尘世。淡淡的光华流转,骨秀妍姿,恍若神仙中人。丛林中“吱哟”稚嫩的声音隐隐传来,老人们机械地扭头,无法掩饰眸底的震撼激动。
红色的光芒一闪一闪,一个个圆头圆脑的小精灵蹦蹦跳跳地加入篝火的队伍,不及小腿高度的小矮个儿,顶着红艳艳圆嘟嘟的大蘑菇帽子,迈动小短腿吱哟围着篝火转圈拍手欢呼。
明紫的身影缓缓停下脚步,一只小小的圆圆的红帽子牵着她的裤脚,仰着明媚的小脸吱哟,少年蹲下身去抱小精灵,小家伙蹦蹦跳跳地跳入他的怀抱蹭蹭。
人群蓦然倒吸一口凉气,有皮鼓落地的声响,呼之欲出地答案近在眼前,他们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如此熟悉的场景,如此熟悉的面庞,不知为何,他们在这一刻竟不知所措。
红帽子欢声高唱,恍若此处无人。即使传说中曾有红帽子在大型篝火会中出现,但他们从未有幸见过。红帽子从不亲近陌生人……
他们亲近之人仅仅是场中唯一的那明紫短褂的明朗少年,他们记得她的传说,流传在南冥西蜀广袤的丛林之中。
绯玉晗妖颜绝魅,烈性的酒水下肚,面上如同染一层艳丽的胭脂,原本的西苗服饰此刻悄然化作妖娆流水红衣,赤红的长发狷狂披散,红唇妖异,鲜艳欲滴,热切地看着场中吸引了所有人目光的少年。
在旁侧的篝火堆坐着的九位长老缓缓起身,老国夫人淡笑不语,人群中低呼阵阵传来,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
众人围着中央的少年起舞,欢乐的气氛感染了红帽子,小小的精灵欢快地跳到人们的肩头,凑近粉嫩的小嘴亲南冥众人的脸。
乐声乍起,九位长老亲手敲动古老的歌谣乐曲。
“容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