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陆家热乱了一夜,待夏春朝出门之时,已是晨光熹微,街上渐有行人走动。
陆诚勇那位把兄贺好古,因昨日是他新讨的那位外宅的生辰,他昨夜便在那刘玉娘处过得夜。今晨起来,二人为些琐碎事宜口角。贺好古不喜与妇人争执,当即走了出来,又恐回家被老父啰唣,便顺着街道慢慢行走。本欲待街边食肆开门,随意吃些什么,就往衙门里当值。谁知走到陆家门外,正逢陆家小厮往外抬箱子。
贺好古早知自己这位把弟外出公干,不在府中,今见陆家门上忽然搬出许多箱笼,心里忖道:达安不在府上,这家里抬出这么多箱子来做什么?就算要再置府邸,也当等他回来才是。莫非是出了什么变故不成?
他心念一转,便在街角站了,驻足静观。
少顷,就见陆诚勇的正头娘子夏春朝自屋里出来,随即一穿金戴银的妇人也跟了出来,貌似是陆诚勇的母亲。这两人争执了一回,夏春朝使丫头打了这妇人一记耳光。那妇人便坐在地下,撒泼大闹,又哭又叫。夏春朝也不理此人,带了丫头,径自登车去了。
贺好古将这一幕看在眼中,啧啧称奇。他早先见过夏春朝一面,彼时只觉把弟这房娘子,人虽生的美,却少了几分活气,跟在丈夫后头唯唯诺诺,倒像个泥塑的美人儿一般。如今见她竟敢指使丫头,掌掴婆母,当真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不由对这少妇刮目相看。
他在门上站了一会儿,只见夏春朝已然乘车远去,那挨打的妇人闹了一回也进门去了,陆府大门紧闭,只几个小厮在门首上坐着,想已无戏可看,便踱步走开,心里暗道:以往当真看不出,达安这娘子竟有这等烈性。往日达安每每说起,他能有今日,大半是这位夫人的功劳。我还不信,只说这等懦弱无用的妇人,能当什么大事。如今看来,该当属实了。只是看她抬了这么多箱笼出来,又带了丫头乘车,还和婆母大闹一场,不知是出了什么变故。这情形倒好似被休一般。只是达安前脚才走,这陆家的长辈竟就将儿媳休了么?达安是正三品的武官,他娘子也是朝廷诰封的三品诰命夫人。陆家哪来的胆量,敢擅自休弃儿媳?
贺好古心里盘算了一回,只是不得个要领,抬眼见路边一处饭铺挑了旗子开门营业,踱步进去,要了些稀饭咸菜油条点心,将就吃了一顿。等饭的功夫,他便向身边亲随低低吩咐道:“抽个空子,打听打听这陆家这两日间出了什么故事。”那亲随应了一声,出门而去。贺好古独自吃过早饭,往衙门里当值不提。
那柳氏在门上撒泼哭闹了一番,然而夏春朝已然乘车离去,自家门内无一人出来照应,倒是左近的邻里街坊,听见动静,陆续走来看热闹。她虽泼悍,到底也还要几分脸面,见围观人多,一骨碌自地下爬起,红着脸闪身进门去了。
柳氏垂着头一路走回堂上,虽说撵了夏春朝,家里亏空了许多银两,但想及儿子即将风风光光的做侯爵女婿,且怀了自家孙儿的外甥女也能堂堂正正的进门,便将那郁气一扫而空,满心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