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ri,他们沿着官道急行了六十余里,离开平原地带,进入到太行西麓的山地。
曹魏时,名臣陈群主持制定《邮驿令》,规定了天下邮驿制度和传舍规定。根据这一法令,天下各处通衢大路,十里一亭,三十里一置,若有紧急军情则插羽而递,一ri夜可经六百里。及至本朝,时人有募千里牛以做急递者,自兖州至洛阳,书疏发遣,旦发而暮还。由此可见邮驿之发达。太康时,仅在晋阳与壶关之间,就设有驿站十五所,交通往来极其便利。
然而随着战乱绵延,这些驿舍亭置在短短数年间已被废弃一空,只留下官道旁的若干断壁残垣而已。因而到了夜间,陆遥等人便只能寻了废弃的屋舍权且安身。这些屋舍四面透风、屋顶的茅草都掉落到不知哪里去了,丁渺进门时扶了把门框,便沾了一手的炭灰。
出行在外没法计较太多,众人四处搜索了些土砖叠在墙缝里阻挡山风,勉强休息了。
夜深人静时分,众人大多已熟睡。陆遥却怎么也无法合眼,他辗转半晌,终于披衣而起,往外走去。
月光洒落下来,使脚下的道路、山石都暈着银白se的清辉。陆遥借着月光掩映,徐徐漫步了一阵,最后在道旁的一片坡地坐下。此处正可以凝听山风从深丘大壑中涌来,吹动无边林海,发出呜呜的响声,仿佛海chao那样此起彼伏。放眼望去,东方的群山黑沉沉的,如巨大的獠牙直插天际,令人油然而生恐惧之感。
远处又有脚步声响,有人走过来。
陆遥轻声喝问:“何人?”
“是我。”答话的是薛彤。他从树影后走出来:“这么晚了,道明还不歇息?”
“前些ri子事忙,每夜都要到子时才能睡下。不知怎地成了习惯,现在每到夜晚反而睡不着了。”陆遥揪了揪颌下的短须,无奈地说道。
虽说当代士族对男xing的审美观念已与汉时不同,逐渐崇尚卫玠、潘安之类的病态柔美;然而在军中,终究还是比较欣赏身材壮硕、须髯丰美者。于是陆遥自从升任牙门将军之后,颌下便蓄了寸许短须;一来显得英武,二来也比较有成熟风范。
薛彤坐到陆遥的身边,挠了挠头:“道明,你有心事。”
“你这厮也有心事,当我看不出么。”陆遥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与薛彤是死人堆里一起拼杀出的默契,毕竟与他人不同。想到那时三万大军溃败,最终只剩下三条孤魂野鬼……还有什么能比那时候更加艰难?还有什么比那样的逆境下培养出的交情更牢固?
薛彤重重地坐在陆遥身边:“说说吧。”
陆遥微微点头,慢慢地道:“我有强烈的预感,邺城之行,不会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