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忽然低叫一声:“你大伯娘回来了!”明鸾转头去看,果然看见沈氏悄悄地走到章寂床前跪下,也不吭声,只是低头跪着。
这算是来请罪吗?她这样跪一晚上,明天起来还不知会怎样呢。既然是要认错,干嘛不跟其他人打声招呼?
明鸾不理她,径自闭上了眼,心里想:只要她别再犯同样的错误就好。
一夜无事,次日清晨明鸾睁眼起身,只觉得头晕的症状似乎又回来了。她怀疑是昨晚的病根未除,急忙去寻母亲讨药吃,无意中一回头,便看见沈氏仍然跪在昨夜跪的地方,章寂已经醒了,看见她在床前跪着,也有些吃惊,眉头皱了皱:“你这是做什么?”
沈氏磕了个头,眼泪叭地掉了下来:“媳妇儿知错了,求父亲责罚,但媳妇儿便是死……也不能被休回娘家去,求父亲开恩!”又磕了个头。
章寂看着她苍白而憔悴的脸色,红肿又无神的双眼,叹息一声:“你自嫁进章家,素来行事得体,看在你的面上,我们从来没有跟沈家断绝来往的意思,你何苦行此偷窃之事?有什么难处大可以说出来。我们章家确实艰难,但若有余力,拉姻亲一把也没什么。就连我们自己,不也是靠了姻亲之力,才苛延残喘至今么?”
沈氏惨笑,不是她多心,公公这话听起来大方,但真要开口相求,答案一定是章家没有“余力”,无法援手。她实在没法看着侄儿病下去,才不得已悄悄取了药去的,若是侄儿服药后能有起色,她便是受再多委屈也心甘情愿,可如今他却还是老样子,叫她如何甘心?世人都只顾着私心私利,不愿发发好心帮一帮别人,遇上这样的婆家,她又能怎么办?然而他们无情,她却不能无义,光是为了两个亲骨肉,她就不能离了章家。想到儿女,沈氏忽然觉得自己又有了勇气,重重地磕了好几个响头:“媳妇错了,求父亲开恩!”
章寂见她额头青紫,却还仿佛不知疼痛一般继续磕头,只当她是被次子的话给唬住了,真心愿意悔改。这年头,但凡是知礼的人家,养出的女儿就没有不害怕被婆家休弃的,更别说她还有一对儿女。他连忙叫住她:“好了!知错就好,去跟给弟妹们也赔个不是,你拿了你三弟妹的药,耽误了你二侄儿的病情,原该向她们赔礼。”
“是。”沈氏又磕了个头,便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去找宫氏。宫氏正忙着照顾儿子呢,虽然有留意公公对她的处置,却不可能有什么好脸色,只是冷哼一声:“但愿大嫂子以后别再偷我们的东西就好!”便不再理会。沈氏脸色苍白,无助地看向玉翟,出乎她意料的是,素来对她还算亲近的玉翟居然移开了视线。
这时章放取了早饭回来,见她在这里,只是很冷淡地打了声招呼:“灶台上正缺人手呢,大嫂子若无事便过去帮一把吧。”就不再理她。
沈氏受了冷待,只得转到陈氏这边来。陈氏一向与她亲厚,虽然心里也有过几分不满,但看着她向自己下跪磕头赔礼,哪里还顾得上那些?连忙一把将她扶起:“大嫂子不必如此,以后好好过日子就是了。咱们一家的流放之路这才是开头呢,往后还要靠全家人同心协力,相互扶持。”沈氏低头擦泪,哽咽道:“好弟妹,我知道你的真心……”
明鸾默默地从这对好妯娌身边走过,跑到灶台旁去帮忙。正在煮稀饭的周姨娘见了忙道:“三姑娘,这里用不着你,你去那边等着吃吧。”明鸾没动,只是看了看火势:“要添柴吗?二伯母叫四妹妹叠衣裳去了,我来帮你。”说罢便从院子角落抱了一捆干草枯枝过来。
周姨娘有些感动,忙笑道:“那就多谢三姑娘了,三姑娘真懂事。”
明鸾笑笑,一点一点地替她添柴。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她在现代没用过土灶,却是看过电视、读过小说的,小时候在外婆家也见过改良后的灶台,知道大概的烧柴决窍,刚开始还有些抓不住门道,烧的火一时大了,一时小了,但经过周姨娘小声指点,她很快就学会了,烧得比有经验的青雀还要好些,毕竟有个成年人的脑子。